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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微獵奇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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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完全沒入黑夜時,安娜做了惡夢。
在夢裡依舊是那片金黃色的麥穗田,她站在中央迷失了方向,綠色細長的葉子搔的令人麻
癢,麥穗已然結果,上面細小的絨毛刺的她心慌,一眼望過去都是相同的金黃景色,一切
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遠處總有東西在微微的顫抖,她分不清楚那是風還是其他東西。
刷拉一聲,它隱匿而下。
安娜沒有發現,她低下頭去,發現自己沒有穿鞋,赤腳的走在這片麥穗裡,幾乎如植物一
般扎根在裡面,她可能是這附近唯一一個擁有肉身的生物,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了她
的背脊,她緩慢的走著,撥開快到她額頭處的麥子,太陽炙烤著她,可她的內心越發的寒
冷,像是那天在監獄裡和惡魔面對面。
她停了下來,對了,亞倫說她是惡魔。
周圍除了她的呼吸聲外更安靜了。
刷拉──刷拉──
她猛得抬起頭,依舊是同樣的景色。
安娜仔細聆聽著周圍的動靜,她瞇著眼睛,彷彿看到附近的麥稈在抖動,她靜悄悄的往後
慢慢退去,風中湧動的麥穗摩擦聲為她打著掩護,她緩緩地挪動腳步,汗珠從她的臉頰滑
落,她不敢將視線移開那個騷動的麥稈處。
突然之間,那騷動停了下來,安娜打著顫,她也跟著停下。
它就像嗅著空氣中的恐懼來辨別著她的方位。
刷拉──
她冷汗直流,汗水打溼了她的背部,太陽無法驅散恐懼,她能感覺風如蛆蟲般啃蝕著她的
肉身,鑽入她的體內,突然間一陣狂風襲來,吹亂了她的髮絲,壓彎了所有的麥稈,如死
亡般呼嘯而過,一片金黃咻的一聲順流而下,空氣瞬間寂靜了,在這一刻,她清楚的看見
了。
麥穗中有一個人型蠕動,它身上沾滿濕黏的泥巴和樹枝。
一股惡臭飄散而出。
那是蟲子、小鳥以及魚骸反覆堆疊,經過太陽和雨水長時間的沖刷而成的腐爛,安娜太熟
悉了,那和她在盧克家聞道的味道一模一樣,是屍體的臭味。
它猛得抬起了頭,在它的眼眶裡沒有眼珠,只有不斷滴落的爛泥,肥嫩鮮活的蛆蟲隱約在
泥巴中扭動,連帶著深處的淤泥都在滾動,它精準的「看向」了安娜,對著她露出了一個
裂到臉頰的微笑,它乾枯褐色的嘴唇輕輕地喊著。
安娜──安娜──
下一秒,安娜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奔去。
那軟爛的葉子此時鋒利無比,不斷的的割傷她的大腿,可安娜絲毫不感覺疼痛,她瘋狂的
撥開眼前的障礙,麥稈如鞭子般抽打著她的身軀,她整個人彷彿浸泡在太陽當中熊熊燃燒
,寒毛直立,無法得知濕黏在後頸處的是麥子上的水還是泥巴。
她喘得胸膛都快炸裂,不得不停下來緩著氣,恍惚間從縫隙窺探那惡魔的身影,卻在晃眼
之際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人分不清是否為又一次的幻覺。
左邊傳來了沙沙聲,在她看過去時卻停了下來。
安娜悄悄的遠離那裡,而在她回頭的瞬間,她的眼角餘光看見了右邊的麥稈處正詭異的沾
染著泥巴,但在前方,那被風吹得晃動的麥子裡有東西正一閃而過。
刷拉──
恐懼壓上了她的喉嚨,啃蝕著她的背部。
她被生存本能囚禁在了原地,過了一會才能呼吸。
可是這些東西在安娜想要看清楚時卻找不到了,一時之間回歸了寧靜,彷彿剛才看見的惡
魔只是她的幻覺,但這種寧靜更像是一種虛無,沒有蟲鳴鳥叫,連風都靜了下來,她劇烈
的心跳已經足以震破耳膜。
安娜一點一點地向著能見的山坡走去。
當她爬到山頂時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在憋著氣,安娜平復
後向遠處看去,一股濃烈的絕望抨擊著她。
視野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
這片麥田沒有盡頭,沒有人,也沒有房子。
只有安娜和惡魔在其中追逐。
她還沒來得及從絕望感抽離出來,就見山坡下的麥稈騷動,她受到了驚嚇,慌忙的後退著
,忽然她的腳下一空,眼前發生劇烈的抖動,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連滾帶摔的直落至平地
,巨大的響聲抨擊著大地,一根根麥稈被她壓得歪斜,她擦破了皮,連帶著之前的鮮血漸
染周遭的麥穗,給這個世界添上其他色彩。
但安娜沒有花時間喊疼,她吃痛的爬了起來,向著匆忙一撇的銀光處跑去。
越往銀光處跑,腳底下的地板越發的黏稠,她的腳掌清晰的感覺到泥巴竄入指縫的觸感,
淺咖啡色還在冒泡的泥濘染上了她的小腿,宛如踩爛一隻隻蝸牛,它的黏液深入進去,惹
得安娜陣陣噁心。
泥巴蔓延至腳踝,她能感覺每一步都是一次折磨,扒開了最後一點麥子,終於看見她熟悉
的湖泊,這時泥巴已經來到了她的膝蓋,安娜瘋狂的擺動著手臂,她的心劇烈的跳動到令
她發疼,在她觸摸到湖水的那一瞬間,後方的泥巴池裡猛得冒泡,她回過頭去看,正對著
它空洞的眼眶。
盧克和她說過,他們的終點都是這座湖。
那時候她沒有發現,除了靈魂安息在這,連他們腐爛的屍體也是。
它拉住了安娜的頭髮,向後一拉狠狠地將她拽入泥巴池裡,安娜嚇得放聲尖叫,噁心到令
人昏厥的臭味鑽入她每一個毛孔,它彎下了身子,那張臉離得她極為的靠近,安娜立刻停
止尖叫,她瞪大了雙眼,用雙手摀住了口鼻,它臉上的泥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它張開嘴的時候,瞬間噴湧出內部的泥水,泥水裡混雜著白花花的鳥骨和尖銳的樹枝,裡
頭的蛆蟲順著那些泥水掉落至安娜的臉上,她的手指掐得更緊了,連臉骨都被自己幾乎捏
碎。
她壓抑住哀號的慾望,害怕一開口那些東西就會立刻鑽了進來,拼命的不斷的掙扎著,但
那只是於事無補,她甚至能感覺到白嫩的蛆蟲歡快的在她臉上爬行,用那小小的嘴撕咬著
她的皮肉,而爛泥裡的水蛭覆蓋上了她的傷口,用力的將血肉擠了開來,竄入了她的表皮
之下,痛得她哭了出來。
又錯了──又錯了──
它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母親臨死前的沙啞,它的下巴直直的砸在了安娜的胸膛上,可是它
依舊能發出聲響,它濃烈的惡臭填滿了她的口腔,它呢喃著──
惡魔沒有人性,它只會模仿人類──所以它──所以──
安娜缺氧到快要窒息,在恍神之際,她鬆開了手,忍不住呼吸著,沒想到它此時喉嚨鼓動
,顫抖著脊椎,嘔吐而出的泥漿順著她的指縫灌入了她的口鼻,苦澀的和噁心到骨子裡的
味道瞬間淹沒了她,她驚聲尖叫,卻讓那腐爛更加肆意妄為,隨即,她的視野陷入一片漆
黑當中。
安娜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她痛苦的哀號卻讓泥水灌的更深。
窒息的痛覺讓她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慾望,她用力的將十指刨入了那惡魔的體內,不斷的將
流動的土壤給摳了下來,卻也使她掩埋自己的速度加快,她的指甲蓋滲出血絲,可是她沒
有停下,瘋狂的向內挖掘。
安娜──回頭看──
安娜沒辦法聽進去任何話語,她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在黑暗裡,她猛然睜開雙眼,一片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壓迫的窒息感已然消失,可
是她的手彷彿還深陷泥濘之中,她看見了羅伯特神父的臉慘白的出現在寂靜裡,他手上拿
著那本辨認惡魔的書籍,可那書籍內頁卻亮的詭異,安娜不適的瞇起雙眼,她感覺自己變
矮了,往下一瞧,她回到了十歲的身體中,女巫審判的時間點。
「安娜。」神父的聲音依舊嚴厲且慈愛,他滿臉悲傷的問:「你媽媽有任何奇怪的舉動嗎
?」
「不。」安娜下意識的緊張回答道:「沒有的,先生。」
神父點了點頭,他的臉被書本照得清晰又恐怖,他見安娜目不轉睛的他看,便放軟了語氣
,他說:「沒事的,我會不讓那可怕的事情再次發生。」
安娜感到一陣諷刺,她明白神父說著潔拉母親的事情,可不過幾天她的母親也被逼上了絕
路,在六年後更是如此,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對那依舊發亮的書本充滿好奇,她那時候太
過慌亂,現在才由夢境回想起這詭異的一幕。
她在審判時親手翻過那本書,可那時它可不會發光。
在神父起身要送她離開前,她抓緊時機問了一句:「先生,你拿的是什麼?」
神父略為驚訝的挑著眉,他闔上了書,房間裡的光源瞬間只剩下微弱的燭火,他緊皺著五
官,用著哄小孩的語氣說:「是代代相傳的聖物,安娜,它有辨認邪惡的線索。」
安娜總覺得神父說的沒錯,但又不只於此,可是他已經將她帶到門口,越往外走,她的手
越來越沉重,當她轉頭一看,那枯瘦的老人臉上的斑正逐漸脫落,他倒在了她的身上,安
娜的手瞬間陷入了他的身體當中。
下一秒,碰的一聲,他化為了土壤,淹沒了安娜。
安娜尖叫出聲。
「安娜、安娜!」
克雷爾的聲音將她從夢裡拉了出來,安娜睜開了雙眼,模糊的辨認自己的處境,她的手臂
無比酸楚,指縫滲出血跡,上面沾染著厚厚的泥巴,泥巴讓傷口陣陣劇痛,鮮活又惡臭的
泥土味鑽入了她的鼻腔,讓她瞬間清醒,她環顧四周,晨光落在了村莊之上,朦朧的帶著
一層薄紗。
此時她正跪坐在黑柱面前,而她只用手就在下面刨出了一個不小的坑,埋藏在底下的柱子
顯露了出來,它依舊漆黑的扎根至下,安娜瞬間被疲憊席捲,她癱軟著任由父親將自己背
起,而附近則是一些在睡夢中被驚醒的大人們,他們緊緊皺著眉頭看著她。
「我怎麼在這?」安娜虛弱地問著克雷爾。
克雷爾死死盯著周遭的人,提高了音量說著:「你只是夢遊了。」
「克雷爾──」戴文的父親安撫著,他走上前一步。
「科林,我女兒可不是惡魔。」克雷爾的語氣堅定地說:「你們說惡魔死了。」
安娜的心漏了一拍,她想起了亞倫的話,恐懼的攀著父親不放,她從不知自己的夢遊如此
嚴重,要是唐遇害的那一天,也是她在睡夢中做的──想到這,安娜搖了搖頭,她深吸了
一口氣,在那詭異的夢裡是黃昏之時,她還在做飯,不可能是她做的。
她顫抖的說服著自己。
「不,我沒有要責問她。」科林有點頹喪地說著:「你也知道,我們還是被關在裡面,大
家都有些緊張,尤其是這類特殊狀況。」
「向下挖。」戴文的姊姊有些害怕的說:「安娜剛才不斷地說向下挖,我聽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洞,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有人知道黑柱的來歷嗎?
」
一時之間彼此互相看著對方,黑柱早在他們出生前就坐落於此,又有聲音傳了出來,艾米
的父親站了出來給了方向,他複雜的神情並不想要多惹事端,但他還是說著:「有沒有可
能是惡魔把詛咒藏到了底下,而安娜做的夢在提示我們要挖開來看?」
「這樣會不會有危險?」
「沒有損失的,繼續這樣被關著不是辦法。」克雷爾敏銳的抓準機會為她開脫:「草藥和
其他醫療上的用具消耗的很快,感染與膿瘡可不是用水就可以根治的。」
「來挖吧。」艾米的父親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話。
其他人很難得的沒有持反對意見,他們的神情皆是頹廢,最近已經起了太多紛爭了,有如
此和平的解決方式自然最好,安娜回頭看著他們自發的拿起鐵鏟向下挖去,而克雷爾則背
著她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等離廣場一段距離之後,安娜才敢小聲的詢問:「萬一
什麼都沒有呢?」
陽光緩緩上升,溫暖了父女倆的臉龐,安娜看不見克雷爾的神情,只聽他說:「把那煩人
的東西拆了也好,順便讓他們有事情可做。」
安娜瞇上了雙眼,在恍惚間,回家的路上飄散著點點如蒲公英般的絨光,灑落在破敗的房
屋之上,讓一切都寂靜又美好,她又迷糊的問著:「如果我真的是惡魔呢?」
父親的肩膀讓她有極大的安全感,她的手還在疼痛,在意識再次墜入夢境前,克雷爾溫柔
的訴說著:「那不重要,安娜。」
安娜糢糢糊糊的睡了過去,當她再次甦醒時已經接近中午,手上的傷已經被細心的包紮好
,食物的香氣完全喚醒了她,克雷爾在床邊放著烤好的魚就出門了,她有些艱難的抬起手
指,夢裡的味道依舊殘存在她的嘴裡,安娜拼命的忍著反胃的情緒,將那條魚緩緩的吃得
乾淨。
安娜迅速整理好心情後走出了家門,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其他同齡人,彷彿他們全都躲了起
來,當她路過鐵匠鋪時想起了亞倫的警告,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和其他人說過,她停下來深
吸了一口氣,或許昨天艾米那古怪的神情便是因為他的猜測。
她們的信任悄悄的有了裂縫。
安娜不知不覺在艾米家前停了下來,她向窗內望去,那片沉寂裡,她看見了艾米一晃而過
的眼眸,在她發現安娜之後立刻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艾米用手抵著窗框探出頭來,她們
視線交會時彼此眼神中都帶著痛苦的情緒,千言萬語都如刺般在了喉嚨中,安娜想要和她
解釋,可是她沒有勇氣。
最後是艾米先撇開了頭,她縮了回去。
安娜的心和血管糾纏再了一起,她開啟了嘴又緊緊闔上。
她還必須去找父親。
安娜轉過了頭,著急地向著廣場前進,當她靠近時大陽已然高高舉起,冷靜又理智的用著
溫度滾燙底下的人們,男人們各個光著膀子各個拿起鐵鏟不斷的向下挖掘,周圍擠滿了看
熱鬧的人,此時那洞大約有一個成年人的肩膀深,然而範圍卻擴大了好幾倍,安娜擠過了
人群一看,一股涼意攀爬上她的心頭,連太陽都無法融化。
黑柱的地盤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太多了。
它雖然還能繼續往下深挖,但由於土質太硬無法刨開,可他們卻探出更為恐怖的東西,只
見在洞底有數十條和黑色的繩子從黑柱蔓延出去,它們十分的粗壯,宛如大樹的根,可盤
旋的方式並不是錯綜複雜,而是條理分明的直線,有系統地從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安娜隱約間聽見有人竊竊私語著:「這些繩子會到哪?」
「那一定是惡魔下的詛咒。」別人回答著他。
他們討論了一會,決定集中將一條給挖了出來,他們分工完善,在大熱天底下沒有人離開
,他們神色緊張的看著繩子條延伸至哪,此時他們已經認定這是惡魔的詛咒,塵土飛楊,
安娜摀著口鼻,她對那些土壤感到厭惡,可是好奇與深深的恐怖感還是逼迫她不得不站在
原地觀看。
安娜難受看著自己的父親也在底下挖著詭異的黑繩,她總有種感覺,那一條條黑繩擁有著
生命,它們會化為兇猛黑色大蛇將他們絞殺,想到這,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可
她沒有好的理由叫停這一切,畢竟這件事因她而起。
男人高舉著鐵鏟,勢必要將真相揭露。
隨著太陽漸漸移動,這條黑繩的方向直指樵夫的家,科林臉色凝重著,他很明顯慌了神,
他雖然肌肉痠痛,長時間的勞動讓他汗流浹背,頭髮糾結在了他的臉上,可是身為樵夫的
他還是比一般人更為有耐力,他越發的暴躁,連把土壤潑到同伴身上都沒有察覺,周遭的
一切吵鬧十分。
刨土的聲音、鐵鏟的撞擊、人們或驚慌或鼓譟的叫喊融為一體,成了眾人鼓動的噪點,原
本平靜的晨暮被噪點燃燒,化為了正中午那火紅的太陽,灼熱著所有人的理智。
但這一切的喧鬧都終止在黑繩的終點前。
所有人都靜了,當他們親眼看見那粗壯的黑繩停在了樵夫家的面前。
它從土壤處分出無數條方正整齊的細枝,土壤裡參雜的物體皆被它破壞殆盡,如樹木般向
上延伸至牆壁,它每一個末端都牢牢的和牆壁聯接在一起,科林立刻進去喊出了自己的妻
子和孩子們,安娜發現戴文不在裡面,但她並沒有在意,只見他的家人無助的互相擁抱再
一起,顫抖的看著那詭異的繩子在自家底下猖狂。
在科林試探性的敲下去時,它立刻散發出詭異的虹光,和散發的光和阻擋他們出去的屏障
一模一樣,眾人驚呼著,他們更加認定那是詛咒了。
「會不會這幾條黑繩全都接著我們的家,我們就這麼無知的生活好幾年?」有人用著極為
焦慮的聲音說著:「說不定是六年前惡魔就早已準備好了詛咒的材料,就為了在今天把我
們全都關起來,那時候教會寄的信是真的,我們沒發現而已。」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作嘔和恐懼的情緒瞬間傳遞著,他們誰都無法接受這
詭異的東西與他們同床共枕多年,克雷爾眼看事態逐漸失控,他不得不開口勸說眾人:「
冷靜一點──」
突然之間,只見科林衝到了自家的牆壁前,他舉起了鏟子,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他憤怒的用鐵鏟敲打著石牆,一下一下狠狠的砸在上面,所有人都閉上了嘴,摀住了耳
朵,害怕的看著那石頭牆壁漸漸的剝落。
碰!碰!碰!
在那劇烈的拆牆聲中,他們最後一絲信任也逐漸瓦解。
碰!
一整大塊牆壁碎裂開來,可是房子並沒有倒塌,當裡面的物體顯露出來時,科林不可置信
的連連往後退,不小心踩著石頭絆倒在地,所有人瞪大了雙眼,牆壁的內部是一層薄薄的
黑色板子,看起來和黑柱上那奇形怪狀的長方體是同一個材質,正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著
七彩的虹光,看起來十分光滑和脆弱,卻依舊牢不可催。
「快看!」
「那是什麼?什麼時後藏在了裡面?」
「我們全都受到惡魔的詛咒!我們全都被惡魔詛咒了!」
安娜感到一陣眩暈,她恍惚間看見那面板子裡也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監視的不只是
廣場,還有他們隱蔽的窩,「他們」透過各個的縫隙全天窺探著他們,科林發狂的吼出了
聲,他的五官扭曲,歪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奮力的舉起鏟子,其他人趕緊攔住了他,這
才避免他把自己的家給拆得精光。
「他媽的、她媽的為什麼!」科林大吼著:「惡魔不是死了嗎?」
「冷靜──」
「操他的你才冷靜,他媽這樣最好可以冷靜!」
緊接著,科林便與拉著他的人暴發出了猛烈的爭吵聲,安娜想起了這幾天被關在監獄裡的
謾罵與爭鋒相對,重覆堆疊的壓力讓她扶著牆嘔吐了出來,下一秒,她緩過神來後下意識
的逃跑。
在她離去前,她撇見了道格夫妻冷冷地看著一切發生。
吼叫和拳頭成了巨大的惡意,和那被壓抑的喧鬧一同噴湧著,感染上了每一個人,他們互
相用肢體或是言語攻擊著彼此,微弱的和平叫喊也被鮮血給覆蓋。
一路上影子搖曳著成了幻覺,她瞪大了雙眼,彷彿第一次認識了自己的世界。
房子是眼線嗎?
孩童是惡魔嗎?
生活是河流嗎?
沒有人可以回答她,她只能向家奔跑。
安娜回到家後緊緊的將門給抵住,她跟著門外那驚慌又絕望的情緒哭吼出聲,有很長一段
時間她都無法克制自己,強烈的抖動著身軀,幾乎和那濃烈的情緒合為一體,帶來災難的
太陽直直的砸向大地,激起昏黃的血液,噴灑在冷卻的號哭之上。
啊──啊──
那骨子裡的咆哮從未停歇。
入夜後,安娜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冷靜下來,外邊的聲音都靜了,當她些微放鬆後,就在
此時,碰的一聲,門被兇狠打了開來,安娜嚇得爬開了門口,她驚慌的認為是他們要將她
捉去審判,她高舉著手正要抵抗,卻見克雷爾帶著一些傷疤回了家,他面容憔悴,沒辦法
分心力在安娜身上,他拖著身體躺在了床上,滿身汙泥卻沒有使安娜嫌棄,她擦著刺痛的
雙眼,小心謹慎的幫父親包紮。
「有一些人瘋了。」克雷爾虛弱且輕輕的說:「幸好事情很快就被控制下來,他們都被押
回自家冷靜,最多只是受了些輕傷。」
「爸爸。」安娜擔憂的說著。
「我們根本攔不住科林。」他呢喃著:「他爬上屋頂把茅草掀了,那下面──那下面──
」
茅草的下面依舊是一整面深不見底的漆黑。
他的房子全都被那個物質給包裹起來,也不只他,所有人都是如此。
沒有人知道那是做什麼的,恐懼侵蝕了他們的內心。
安娜緊張兮兮地抬頭看著天花板,向貓一樣驚嚇的跳離牆邊,可是很快的她明白這樣也於
事無補,畢竟他們長年都居住在此,恐懼並沒有用處,而他們也僅有一個棲身之地,不可
能去露宿野外,那更加的危險,克雷爾輕撫著她火紅的髮絲,他小聲地說著:「安娜,別
怕,我會保護你的。」
安娜徹底穩定了下來,她沒有多說話,十分疲憊的躺上了床,把那些猜測都拋之腦後,在
半夢半醒間她彷彿墜入了那一片漆黑當中,夜色清掃了沉悶,卻沒有掃盡血腥與殘暴,那
密不透風的黑色板子包裹住了她的睡眠,而她也再次墜入了夢的領域。
在她難得的沒有做惡夢時,亞倫卻不得安寧。
他跪趴在臥室的地板上,鐵鏽味侵蝕著他的鼻腔,他分不清楚那是自己口中的血液還是老
舊破敗的鐵匠鋪獨特的味道,他的左胸膛如烈火般疼痛灼燒,他探入了過於寬大的衣服內
,清楚的感覺到那瘦弱的肋骨正搖搖欲墜。
亞倫大口喘著氣,視野所及皆是疼痛。
「站起來。」父親的聲音冰冷的響起,亞倫的腦袋裡轟鳴一片,他用手指摳著地板,拚盡
全力的往上一撐,他才得以搖搖欲墜的起身,他瞪大著雙眼,此時臥室裡只有微弱的燭火
,打在父親有著深邃的五官上,那隱藏在粗厚眉毛底下的眼睛使他恐懼,光線讓他更加的
陰森恐怖,亞倫打顫著雙腿,父親長年的勞動使他擁有厚實的身材,讓亞倫永遠只能抬頭
看著他。
不管幾次,他都無法習慣,無數隻蟲子爬滿了他的心,密密麻麻的啃蝕著他,他疼得想要
哀求出聲,求父親不要對他如此殘忍。
但他知道求饒沒有用,只有閉嘴,只有乖乖聽話。
所以他雖然感到極度厭惡,但他還是打直了自己的身體,那讓胸膛的那處新傷更疼了,幾
乎快要撕裂了他。
父親卻絲毫不理會他的疼痛,他舉起了手上那細長的鐵棍,平時用來翻攪火爐,亞倫抖得
更厲害了,他的汗水黏膩在衣服上,那條鐵棍讓他完全無法違抗,甚至在他的眼裡膨脹了
好幾分。
可是他同時慶幸它不是燒紅的狀態,那代表父親還沒憤怒到極致。
他被滾燙的鐵條打過一次,他就算死也不想再來一次,尤其那一次是在冰冷的寒冬,在眾
人的注視下。
他突然有個可悲的想法,他想,這樣並不算太差。
他撐著身體,眼睜睜的看著鐵條閃爍著冰冷的銀光,高高舉起,在月光下如同奪去性命的
死神,緊接著──
啪──碰!
「站起來。」父親的聲音顫抖著,來自於掌握權力的興奮感。
亞倫痛得想切斷所有的神經,可他還是反射性的爬了起來,他沒有平時的諷刺,瘦弱的雙
腿上癒合的疤綻放著鮮紅色的傷口,他沒有一處是好的,才剛將身子挺直,就見一陣鐵光
閃過,棍子劃破了空氣,他不自覺的想往後縮著,可他還是愣愣地接下這一擊,摔在了牆
壁上。
「站起來。」鐵匠扭曲的眉頭恐怖無比,那雙眼散發著施虐的快感。
亞倫從新爬起。
咻──啪!
「站起來。」
這一次的打擊直中他的胸腔,沉默的他這才發出了小小的哀號,他被棍子破壞的衣服裡顯
露的傷疤,他的雙眼卻麻木著,沒有反抗,閉上了眼,連喘息都不敢奢求,費盡力氣的從
地上爬了起來。
啪──
「站起來。」
亞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揮舞著手臂想要從地上爬起,可是卻沒有任何的作用,他大口
大口的喘著氣,表情如死一般絕望,他瘋狂的掙扎著卻無法再次站起,最後,他只能無助
的抱著頭,縮在了牆壁旁。
「不要忤逆我,亞倫。」鐵匠的語氣裡沒有一絲人性,他說:「那群渾蛋已經夠讓人心煩
了,他們瞧不起我,你不准也瞧不起我。」
亞倫沒有動作,他死死的護住了自己的上半身軀和頭部。
他想大喊、嚎叫,可卻都寂靜在這場暴力中。
鐵匠衝了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強行把他掰了開來,他高高舉起的鐵棍瘋狂的施虐著,亞倫
的左肩隨著鐵棍反覆落下後血肉模糊一片,他終於忍受不了,大聲哀號著,可卻沒有勇氣
反擊,多年的毒打已經使他沒有辦法正面對抗父親,而父親聽到他的叫聲後更加的興奮了
,他的手勁越發的大。
碰碰碰!
在施虐達到頂峰時,房裡的燭火突然暗了下來。
亞倫瞬間感覺空氣寒冷了幾分,鐵棍沒有再次落下,他聽著父親驚慌的大喊著:「是誰!
出來!」隨後,一陣陣猛烈的撞擊聲刺破了他的膽子,亞倫嚇得縮在了牆壁旁,他彷彿回
到了監獄裡,惡魔出現的那一晚。
他幾乎快將手陷入了牆壁裡,他恐懼無比。
惡魔來了,被他喚來的。
亞倫拼命的睜著雙眼,可是他的眼眶破裂,血水阻礙了他的視線,加上昏暗的房間,他只
能模糊的看著離自己非常近的手指,超出範圍外就什麼也不能見了,毛骨悚然的聲音爬上
了他的背部,他聽見父親悶哼的哀號,和窒息的強烈呼吸聲,一聲聲清脆響亮的骨頭破碎
聲幾乎震破了他的耳膜,在黑暗中,亞倫感覺有沉重的東西被拋在了他的旁邊。
他猶豫的摸了上去,詭異的觸感使他無法思考。
那奇怪的輪廓是一個人,可是他的鼻子沒有任何氣息,歪斜到扭曲的脖子顯露了他悽慘的
死狀,亞倫的心瞬間降到了谷底,他刷得一聲腦內空白一片,他也說不清為什麼會如此,
他應該要大笑著,瘋狂的嘲弄父親愚蠢的死狀的,可是他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就像他
的心已經死了一樣。
他聽見那個東西踩著沉著的步伐來到了他的前面,蹲了下來,撥開了亞倫的頭髮,仔細的
看著他表情的變化。
惡魔來了,被他喚來的。
求生的慾望強迫他回過神來。
亞倫想要躲開它的手,可是他只能虛弱地盯著它看,他並沒有報仇的快感,甚至充滿了難
以言喻的情感,他沒有移開視線,可還是依舊無法看清楚眼前的人。
「你是誰?」他破碎的嘴唇擠出著話語。
惡魔的手停了下來,它仔細到連手都用手套包裹著,它明顯對亞倫的發言感到遲疑,畢竟
他對著它說話時是如此的篤定,亞倫挑準了它一瞬間的停頓,鼓足了勇氣向旁邊倒去,用
盡全力往門口爬去,死亡的恐懼膨脹了好幾百倍,眼淚在他的眼眶裡打轉,這下他徹底的
看不清楚了,只能憑著記憶移動,在他摸到父親屍體的那一刻──
他發現他還沒準備好面對死亡。
他退縮了。
亞倫聽著那古怪詭異的衣服摩擦聲響起,他渾身顫抖不已,為了逃跑,他甚至將指甲摳入
地板移動,直至它們都被磨斷,蹭出了絲絲血跡,他渾身如烈火般燃燒,面對那些疼痛時
依舊奮力的拖動著自己的身軀,求生的慾望壓迫著他前進。
碰!
尖銳刺痛的感覺灼燒著他的臉,亞倫被突如其來的物體墜落嚇得大叫出聲,一隻腳踩破了
他的臉,落下了血跡,惡魔輕而易舉的就踐踏了他的努力,他抬起頭去看──
純然的漆黑裡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它的笑容裂到了耳際邊,微微歪斜著脖子,隨後,它劇烈的來回扭動它的脖子,發出了連
續的骨頭碎裂聲,亞倫大叫著瘋狂的往旁邊爬去,卻被它一腳踩在了地上,它張大了嘴,
發出古怪的音調,彷彿有人用指甲猛裂的抓饒著牆壁,它毫無情緒起伏的說:「你已經和
我做交易了,亞倫。」
亞倫劇烈的喘著氣,他的腦中閃過了安娜、艾米、盧克、戴文和蘇西的臉。
他們臉上那恐懼、不可置信和呆滯的表情清晰無比,在那天晚上,他不只是和安娜說了那
些話,而是一對一和他們全部人單獨說了同樣的理論,他一個都沒落下,瘋狂的笑著說:
「我知道你是惡魔,但我不會舉發你,你只要幫著我殺掉父親,接著殺了我就好,這是一
筆划算的交易,你既可以永遠堵上我的嘴,也可以再次掀起混亂,而我相信我的情緒表現
會讓你非常滿意。」
是的,他不必知道惡魔是誰,他只要準確的和惡魔談論過,拋出一個它無法拒絕的提議就
好,同時隱瞞他向所有人說謊的事實,他有很強烈的自信認為他們不會交換情報,現在渺
小的誤會都會要了人命,不過他也知道這個謊言維持不久,但只要讓惡魔誤認他已經看出
了身分,必須盡快的來解決他就行了。
他以為自己是帶著殺父和必死的決心去的。
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亞倫第一次情緒失控著,他恐懼的辯駁:「我只是想用我自
己的方法找出惡魔,我只是想要證明我辦到了他們都辦不到的事──」他大口大口的喘著
氣,亞倫停了下來,他喃喃自語:「我不是一無是處,我不是廢物,父親,我不是──」
那他想要什麼?
「我以為這會很痛快。」亞倫幾乎快把自己的心臟給壓碎,他說:「但不是這樣,我──
」他將手伸向空中,彷彿想抓著什麼,可下一秒,惡魔再次狠狠地踩上了他的手,手掌瞬
間爛成了一灘泥水,亞倫感覺不到手掌的存在,他的眼裡被淚水覆蓋,現在他連父親的臉
都記不清楚了,他呢喃著:「我應該要恨他的──我應該要恨他的,為什麼我不恨他?」
「你後悔了。」惡魔的低語刺破了他最後一絲偽裝:「你想要的是愛。」
他想要他的愛,他想要他的尊重,那是種孩子對於父母最脆弱的渴求。
亞倫身上的溫度全然的消失殆盡,他彷彿泡入了冰冷的湖水裡,他放棄了,完全貼服著地
板,他嚎啕大哭著,就像是被父母遺落的孩子,待在原地手足無措的呼喊著父母,可再也
沒有人回應他了。
再也沒有了。
「亞倫,你的情緒真的非常的具有參考價值。」
在惡魔結束他生命的那一刻,安娜瞬間從夢裡醒了過來,外邊不是夢中的深夜,陽光早已
探出了頭,她突然感到心臟有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淚,跌跌撞撞的爬到
了熟睡中的克雷爾旁邊,她用力的抱緊著他,將頭埋進他的身體裡,睡夢中的克雷爾被嚇
醒,看到安娜哭得如此慘烈後疼惜的拍著她的頭髮,輕聲細語的問:「做惡夢了?」
她好像夢到了亞倫,夢到了那悲慟,和那無法觸及的擁抱。
安娜蹭著他的衣服搖著頭,斷斷續續的哭著無法解釋清楚,她緊緊擁抱住自己的父親,她
哭了很久,久到外邊的人們也甦醒過來,吵雜的人聲淹沒了一切,村民們一來到廣場,就
見昨天挖著的深坑躺著鐵匠血肉模糊的屍體,他的頭部以下幾乎沒有一處安好的,心臟被
狠狠的挖了出來。
他們竊竊私語,無法相信鐵匠死的如此悽慘。
「是惡魔嗎?」
「不──說不定是和他有私仇的人──」
「怎麼可能是惡魔──怎麼可能是惡魔──」
「噓,不要亂說話。」有人緊張兮兮的對著旁人說:「惡魔死了。」
有人注意到了鐵匠鋪敞開的大門,他們走了進去,臥室的房門虛掩著,推門而入,亞倫的
雙眼沒有闔上,清晰的淚痕讓人心疼,他靜靜的倒在了地上。
潔白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
神溫柔的將他的靈魂抱入祂的國度裡。
可底下的人們焦慮無比,並不能享受神的恩賜,那紛亂越發的狂妄,爭執聲此起彼伏,道
格路過廣場時只是輕蔑的撇了那些恐懼的村民一眼,他大步走向了教堂的位置,他的妻子
剛才通知他神父連日高燒不退,需要他去看看,他握緊了拳頭,在他的心底,他還是確信
惡魔沒有死。
那殘忍殺害他兒子的兇手還能活著,那些愚蠢的人卻只是貪圖安樂。
道格入了教堂,來到了神父的臥室,一推開門,就見她抬起了頭讓出了位置,此時臥室裡
充滿著腐敗的氣味,死人的味道,道格接了手,而他的妻子則是退下去休息,他仔細的擦
拭著神父高燒的臉龐,老人歪斜著臉,痛苦的喃喃自語著,他手上抱著那本辨認惡魔的書
籍。
「用它找出──惡魔──」神父不斷的重覆著同一句話,自從他遇到襲擊後便一直如此,
沒有恢復神智,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道格小心的幫著他翻開書頁,他枯瘦的手顫抖的拉
上了脆弱的紙張,用盡全力抓起了一大把,往下扯著,但他還來不及將書籍給撕爛,他便
在死在了病痛裡。
道格皺著眉頭取下了書籍,他闔上了神父睜著的雙眼,反覆的觀察書籍的模樣,他並完全
的識字,他總感覺神父的意思也並非要他閱讀,所以他只能嘗試學著神父撕著書頁,這是
他能做的最後的努力,在撕到一半時,他發現了古怪的地方。
一小片黑漆漆的光滑材質露了出來。
那和昨天科林家的牆壁摸起來一模一樣。
道格的猛得一驚,他加大力道將那書全都給扯破了下來,直至那薄薄的黑色光滑版子顯露
真身,他仔細的觀察,此時書籍只剩下外面的殼子了,他觸碰著那光滑的表面,突然間,
那面版泛起了七彩的虹光,嚇得道格差點將它扔了出去,虹光閃過之後,面板上浮現出虛
假的書籍頁面,它們正散發著微微的亮光,他的手直接穿了過去,在震驚過後,他這時才
理解這本聖物真正的價值。
在內頁裡整齊的擺好了十張臉孔,有彩色有灰色的,是他的兒子和其它惡魔嫌疑人,他敏
銳的發現死去或發狂的人會變成灰色的模樣,有唐、布魯斯、珍妮、潔拉、亞倫和蘇西,
看到蘇西的頭像黯淡時他楞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太過在意,少一個人只會讓惡魔更好的
被抓出來。
他慢慢的將手移到了唯一的一行字前面,艱難的用僅剩的詞彙量讀了出來,當他理解之後
,他大笑出聲,興奮地走出了教堂,手捧著聖物,來到了廣場,站在太陽的聖潔之下,站
在那坑洞的上方,一隻手高高舉著,一隻手抱著聖物,坑洞裡的村民抬起頭,恐懼的陽光
灑落在他們身上,就像是在赤裸著膜拜著他,道格大吼著:「快看,惡魔還沒有死!新的
受害者出現了!」
「怎麼還可能有惡魔!」艾米的父親反駁著:「道格,你他媽的別在挑起紛爭了。」
「是啊──」旁人附和著:「上次都聽見潔拉坦承了。」
「我們只是還沒解除詛咒而已。」
卻見道格沒有直接解釋,他將書籍展示給了他們看,大聲的宣布著:「神父已然將能辨認
惡魔的聖物再次交給了我,而我也弄懂了它使用的方式,快看,兄弟姊妹們,上面寫著的
是什麼字。」
識字最多的凱特站了出來,她是珍妮的母親,此時她頭髮雜亂,和道格眼神裡的瘋狂一模
一樣,她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高聲的朗讀著:「惡魔還沒有死,測試尚未結束。」
一聽到這話,村民們幾乎快癲狂了,他們有人指著裸露在外的黑色版子大喊著:「那一定
也是惡魔用來殺害我們的東西,它死了那就會消失了!」
「我們要盡快將它給抓出來!」
「我們殺害惡魔就可以出去了!」
「快把孩子們帶來這裡,現場審判他們,不要再留情面了,快看,鐵匠就是死在惡魔的手
下,我們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道格抓準時機煽動著他們。
「可是──」艾米的父親皺著眉頭,他害怕的往後一縮。
道格發現了他的膽怯和對女兒的憐惜,他立刻指著他,冷酷無情的說:「惡魔已經蠱惑了
你,兄弟姊妹們,我們能忍受有人和惡魔聯手嗎?」
「不能!」凱特咆哮出來。
「殺了他!殺了和惡魔聯手的人!」
艾米的父親迅速的扭頭就跑,可他很快就被近乎癲狂的村民給包圍,是那些同樣喪失孩子
的父母,和其他想要保全自己的人們,在道格的一聲令下,村民的攻擊重重的砸在了他的
身上,鮮血四濺而出,哀號聲動盪無比,他在幾秒內如豬肉般被反覆用力搥打,幾乎快成
了肉餡,他的牙齒落在了地上,骨頭碎裂,道格大吼著:「獵殺惡魔!獵殺惡魔!」
而他們也同樣舉起沾染血跡的拳頭回應著他,瘋狂的口號就像在對太陽宣示。
獵殺惡魔!獵殺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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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各位抱歉這一篇生的有點久(比平常多了四千字QQ),因為有很多東西要處理細節,不
過一個禮拜固定都會有一更,下集會剖開更多世界的模樣。
對了,亞倫運用的技巧是類似向囚徒困境,利用資訊差的特點獲得對他最有利的選擇,但
沒那麼標準跟嚴謹XD(我自己覺得是有點理想化。)
謝謝你們看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