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記者可以是孤獨的行業◎黃哲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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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記者這一行,擁有孤獨的幸福,打點行李,背上背包,拎?相機
,買一張陌生地名的車票,遇上幾個陌生人,然後攤開稿紙,在異鄉旅
店寫一個沒人發現的故事。
曾經,我不太適應記者間的社交場合,聯誼會,職業公會,球友會,十
三張牌友會,我以為,採訪不是辦桌請客,白天安安靜靜工作,夜裡轟
轟烈烈癱倒床上。
我的孤僻有其理由,1994 年,我在台南市跑社會新聞,被要求加入記
者聯誼會,當時我是菜鳥,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於是繳了會費,領了
一件靛綠色夾克,到手第一件事,就是送進裁縫店,請老闆將胸口車縫
的「台南市警政記者聯誼會」字樣拆掉。
還好,那個聯誼會成員還算正派,各自認真跑新聞,各自相安無事。
後來,我聽過許多記者組織的故事,猶如中世紀的暗黑兵團,例如,有
些警政記者聯誼會向酒店舞廳等特種行業兜售「警政記者之友」銘牌,
按月收數,交換警方內部情報,以及各種保全服務等等,因此,當地社
會記者的「業外收入」甜美多汁,數額驚人。
因此我天真以為,記者可以是一個不黨不群的行業,同業之間,應該淡
如礦泉水,這種孤僻執拗,讓我曾因不願加入台北市記者公會,寧可拒
領一個新聞?,還寫了篇不知好歹的吐嘈文。
沒想到,時代像是一個冰冷的笑話,或者,讓我們自身變成一個空洞的
回聲。
曾經,我們生於一個還能獨善其身的新聞環境裡,老闆經常不完美,主
管偶爾很混蛋,但至少,我們敢拍桌子吵架,敢在酒攤指著上司發飆,
甚至回一封電子信幹譙,順帶副本給全報社,再不濟,林北收桌子走人
,只要算是個咖,自有留爺留娘處。
曾經,我們勉強能靠自己的努力,維持一點自尊,即使自尊不太具有貨
幣價值。
但獨善其身的年代,一下子就垮了,我們眼巴巴看著,中國時報中南編
輯部被收掉,昔日同事綁著白布條在門口抗爭,我們看著中時晚報宣告
熄燈,上百人對著最後一塊版掉淚,我們看著余建新的七月大裁員,五
百多人失去工作。
順帶一提,蔡家入主中時後,隔年損益平衡,外界或認為經營有道,事
實上,若無大裁員,就算賣再多業配新聞,中時也不可能轉虧為盈,換
言之,前人頭顱點地,換來今上聖明。
時代的殘戮,揭發一個鋼鐵事實,記者不是賣字的文人,而是賣命的勞
工,差別只在於,我們的生產工具是筆電,而不是紡織機,扛在我們肩
頭的是相機,而不是鋤鎬。
當我們的文字我們的筆,碰上名為老闆的生物,碰上名為改稿系統的無
生物,顯得如此脆弱,無助,紅顏薄命,一個刪除鍵,或一個複製貼上
,就可能奪走我們的自由意志,奪走我們口中的話語,或將他們的話語
塞進我們口中。
昔時那種孤獨浪漫的玫瑰色想像,移至現時,像一個懷舊耽美的荒夢,
記者的處境,不比那些失去廠房的工人更悲壯,也不比那些失去退休金
與青春的作業員更偉大,記者不多不少,恰恰只是另一個需要勾著臂膀
,背抵著背,護衛彼此生計與工作尊嚴的職業。
因此,我幹了件年少時無法理解的事,我加入剛由台灣記者協會轉型的
「台灣記者工會」,或許,我們能集合一點力量,發出一點聲浪,在這
個冷酷異境的媒體世界。
也請求所有關心台灣媒體生態的朋友,給予這個生嫩團體些微關注,些
微支持,些微力量。謝謝。
這是尚未改組前的記協,發表九一上街遊行的聲明,推薦一讀
拒絕成為紙糊的城牆──守護新聞專業 18年後再上街頭 ~ 目擊者電子報
http://mediawatchtaiwan.blogspot.tw/2012/08/18_3792.html?
這是我的不知好歹吐嘈文
【慶祝記者節】一個不爽的聲明,一個逼挨的串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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