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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僅能從冰島樂團Sigur Ros想像北歐的樣子。
那裡沒有時間，風吹沒有溫度，極酷中害怕失去感知，於是讓悲傷隱隱於每絲氣息。
纖細的空吟、孱弱的聲響，彷彿無意落於手心地雪花一片，恍惚間，心就碎了，風化
成斯堪地那維亞的顏色，純粹、稀薄、冷靜，映著長晝或長夜緩緩流轉光影，即便呼
吸也無法確認世界是否行進依舊。
即便今夜星光燦爛，世界是否依舊？
那是挪威某個小鎮、聖誕節前三天，街上串起半熟卵般鮮黃燈泡、五角星散著艷紅光，
劃破一個冬天漫溢的、接近無限透明的藍。
一如世界各地企盼著平安夜的人們，小鎮上的精神病院裡，Juni等待父母接她一起回家
過節，沒想到兩人到院裡送了禮物就飛出國度假；一心愛慕Juni的Reidar怕她過分傷心
而做出傻事，只好亦步亦趨跟在後頭；此時院裡來了個新病患，怕被遣返而裝瘋賣傻的
緬甸人，一眼就被真正的神經病視破；全心投入工作的院長醫生因為壓力過大造成性無
能，只好默許老婆和計程車司機偷情；院長老婆總是勸Reidar的媽媽搬進療養院，臃腫
的母親只好帶愛犬逃跑；而計程車司機正是偽造護照技巧拙劣，害緬甸人躲進精神病院
的罪魁禍首；自以為"種馬"的他還遭到Juni色誘，卻被一拳打碎鼻樑。
聖誕節前夕的荒謬劇，你幾乎能在戲院裡大笑，讚嘆編劇精妙的人物線；但笑聲掩不住
交錯的劇情結構下，涓滴匯成深不見底的感傷，那才是真正叫人刻骨銘心的觸動。
故事裡，我分不清誰是瘋子、誰正常，「因為每個人對現實的解讀都不同」醫生說。這
些小人物們努力地活著，在冰雪中證明自己尚有一口氣，不服老、愛誇耀、嘗試解放自
己、不斷認錯承攬責任，他們的個性真實地讓人既好氣又心疼，就像那些嗚咽於老舊倉
庫的煙火，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燃燒的機會，就轟隆釋放最耀眼的光芒。
他們等待的不只是闔家團圓吃大餐，更等待著生命的出口、等待在某一刻－或許正是平
安夜－能出現奇蹟。
Reidar說，當網球跟牆壁的垮克粒子恰巧相容時，球就會穿透牆壁到另一邊去。所以他
總是突然地轉身、擲球，因為「或許就是現在哦！」但在這個瞬間發生之後呢？世界是
否依舊？「一切都會沒事、一切都會變好。」Reidar總是這樣安慰Juni。
當我們懷著永恆的憧憬想像北國的模樣，生於斯長於斯的人們卻日復一日期待生命的變
奏，如同此刻的我，或你。
如果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期待，我們又怎有勇氣活下去？或者死亡將成為另一種盼
望，彷彿太空中閃逝的流星，奮力尋求最耀眼的瞬間，即使燃燒殆盡後是無限空虛。
終於，魔咒般厄運從倉庫解除，竄出藤蛇火光灑成滿天星斗，伴隨母親的歌聲撫慰腳邊
的愛犬，這裡是最溫暖的安歇處，此時是紊亂後最平靜安寧的一刻，此刻，是平安夜。
等待一切好轉的人們在燦爛中看見希望，紛落的星雨卻在我臉上劃下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