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的太極以及飛快的英文打字雙雙入鏡,以一種沉悶的節奏,隨著推手
那股氣將我推入電影之中。
電影不斷對比,緩慢沉悶的中國,快速混亂的美國,就是在同一個家同一個空間,
也被兩扇不同的門分割成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一個隨遇而安的太極師父,一個焦
躁無措的美國媳婦,兩個相異的生活方式一下子被放到了同一屋簷下,帶來的是語
言溝通不良的胃出血,是人生地不熟的走失迷路。
我可以看到一股悄悄的靜瀰漫在朱老身上,他試著將自己融入美國這個大環境之中,
相較之下那不斷抱怨的作家媳婦就差一大截,我想這沒有對錯,而是跟國情年紀生長
背景有關,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談心人之後,卻被狠狠點破這個家沒有容身之處的
現實。
在中國餐館一介武術大師低聲下氣只為求一份洗碗職,縱使有大家的幫忙但終究逃
不過年齡的桎梏,他老但他有的骨氣,是年輕人所比不上,是美國強大的信條所不
及,站在狹小廚房的身軀竟然顯得如此巨大昂然,你只能等他自己挪動那半步,才
可能移動他半分。
仔細想想這是他天生傲氣也是整個現實讓他不得不拿出這傲氣,朱老說得好,分開住
到時候見面還有三分情。在各退一步距離之下大家的情分還在,見他說得淡然安適卻
怎麼也讓我揮之不去的心酸。苦麼?這當然苦,誰不想晚年享盡天倫含飴弄孫之樂,
而是獨居在中國城旁等待孫子來探看;苦麼?這一點也不苦,沒有容身之地的家充其
量不過是漂亮的鳥籠,即使有血緣牽絆沒有那份心,奉養也只是教育之下拋棄不了的
倫理道德,人爭一口氣,現下朱老那口氣倒是吐得名正言順。
我不知道是不是家庭最後都會落得如此?是不是每位長者都夠有決心吐出那口氣?我
只知道那口氣混合著無奈痛心,揉捻著寂寞難過,最後回歸到那釋懷看開的一嘆之上
,是真是假?我們不要問也不能問,這是整個社會上一種莫名的平衡,人生終幕之前
老天給我們的最後獨白。這嘆,讓我們最後一次變成了頂天立地的主角,唯一差別是
,這舞台上所有配角都早已下場,那聚光燈是如此的亮,但那發光的熱又是多少人能
承受得起?
沒有灑人狗血的大哭大鬧,也沒有賺人熱淚的臥病在床,更沒有痛徹大悟一家子跪倒
乞求老父回家,那最後是一個發光發熱的下午,日頭正透,充滿著蓬勃朝氣與無限生
機,一點也不矯情一點也不做作,讓我不禁回想到電影一開始朱老在家中那鬱悶緩慢
的節奏,我還沒有到那年紀,我不是很能理解太極以及那呆板的步調,現下我或許有
點明白,因為推手最後那股氣終究是回到那骨氣的嘆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