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法集團利用年輕女孩對開創模特兒事業的期待、單親媽媽對第二
春的渴望、想改善生活的東歐人民對美國的憧憬,以欺騙感情的方式和
假藉經紀公司招募新人將她們拐騙至美國賣淫,走私過程中若虛弱無法
跟上速度就會被處死丟棄。以親人的性命作威脅,暴力控制的同時,也
稍微釋放一些誘因:可以獲得稍好的對待,從地獄十八層提升到第十七
層,有權管理更下層的新人等,讓人在失去希望、放棄抵抗的同時也自
願乖乖聽話、檢舉企圖違規者,完全地馴化。連警方也無法保護那些僥
倖脫身的女人和她們親人的安全。
孩童部分,則當街開車強擄或從貧窮家庭購買。美國女孩安妮被抓
,靠著新聞的力量,救援的動員幅度極廣;跟安妮命運相同的那批孩子
,卻是因為貧窮而被父母賣出,送往迎來,無人過問,被一次又一次消
費,直到沒有利用價值、人口販子讓他們直接消失為止。
當安妮偷偷用手機向母親求救,來不及講完電話,壞人就回來了,
本來她藏起手機,母親清楚聽見電話那端的男人對女兒意淫的言詞,我
激動得都要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快注意聽!讓手機保持通話狀態,聽
到愈多就愈有機會找到線索!沒想到母親近乎崩潰地大罵:「不准碰她
!」我全身血液都凍結了,女兒好不容易找到求生機會,這麼做會讓她
面臨立即的危險,被強暴、毒打、甚至滅口,即使幸運存活,也會被防
堵得更嚴,生路會完全斷絕的!但是我實在不忍心也沒有資格批評一個
愛女心切、氣血上衝的母親。電話掛上,她痛苦地大哭,旁人安慰她:
「至少她還活著。」我克制不住想砸電視的衝動──你們是白痴嗎?剛
剛抓狂,現在應該冷靜下來啦,竟然還不清楚剛剛面對求生電話的反應
有多糟!這個「至少還活著」會因為你們感情用事而不再成立你知道嗎
?我的天啊,愚蠢也要有個限度。
集團最外圈作幫手的看起來只是普通人,辛勤工作,養家活口。劇
中安排讓他跟自己孩子共處一室時,想到小女孩掙扎著不願進貨櫃的畫
面,一時良心發現,才讓在貨櫃中缺水等死的安妮和其他孩童獲救。工
作慣了的人,以化人為物來討生活的人,是否真能有這樣的心思,我不
得而知,但也狠狠地提醒了我:人只要將心比心,把別人當作自己人,
就做不出這種事吧。上網查詢這方面的資料,更讓我覺得悲哀,我們大
肆報導一個安妮,忽略其他成千上萬的可憐人,我們繼續購買出自血汗
工廠的超低價商品,我們過著物資充裕的好日子,為了心裡不要太難過
,選擇遺忘那些永遠無法翻身的窮人和夢想跟我們過同樣日子的人,他
們源源不絕地被欺騙、被剝削、被拍賣和被購買,而我除了在這裡看電
影看得人神共憤,又做了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呢?
千里迢迢前來美國尋女的東歐父親做到了,他比安妮的母親冷靜得
多,只有在看到女兒被強暴的A片時,心理控制不住生理地嘔吐。現實
想必不可能像電影這麼單純、沒有道德疑慮──為了營救女兒去成為集
團手下,想必也得親手幹些壞事,不做就會露出馬腳,做了又違反良知
,如何權衡?在自己女兒獲救之前,只好將別人女兒受的傷害坐視不管
或拋諸腦後;自己女兒獲救之後,可能也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和精力去為
別人女兒出生入死。臥底階段,對別人女兒的惡,只得姑且為之,親眼
目睹、親身參與,最低限度也得幫忙管束和運送女孩,女孩怕他恨他可
能也一如怕與恨其他管束、運送她們的人。
我想到就很替他煩惱和心疼,暫時不願再去深究其中的掙扎,不敢
再去思考其中關於人的價值的問題、為了自己人只好忽略他人的問題,
再思考下去,我的理智上就會出現不太愉快的裂痕,直追前面那件「普
通人辛勤工作養家活口,看自己孩子才想到小女孩掙扎不願進貨櫃」。
東歐父親實在無辜:情況不同啊!我女兒有危險不得不出此下策,那個
普通人看不出受到什麼威脅!他換工作還是可以養家活口,我卻只有這
麼做才能救女兒!是啊,但壞事終究是壞事,如果目的沒有達成,沒有
最後的澄清,手段就成了事情本身,過程中的犧牲都徹底淪為難以辯駁
的罪惡,一切都失去了正當理由。偏偏在感情上,我是完全支持他不管
用什麼辦法都要救女兒的。現實中,他能因為救女心切而完全免除法律
的制裁嗎?
女孩被隨時施加的暴力嚇得有如驚弓之鳥,或被折磨得無神彷彿抽
離一切感官知覺和求生意志,只默默服從、把自己縮到不存在的模樣,
童妓陪侍恩客的畫面……大部分的人不會獲救,會在不知道什麼地方遍
體鱗傷地死去,這一切令我非常害怕和心痛,久久不能自己。它的觸鬚
伸進我心裡,晚上睡不好,一直驚醒。忘不了片中的女兒泣不成聲地說
:「感謝上帝!」父親說:「不要提那個字,這裡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