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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Quiff
近十年來，漫畫作品最常被翻拍上大銀幕、也最威名遠播的漫畫原作編
劇，應該非艾倫摩爾（Alan Moore）莫屬。舉凡《開膛手》From Hell、
《天降奇兵》The League of Extraordinary Gentlemen、《V怪客》V
for Vendetta、《康斯坦汀：驅魔神探》Constantine，乃至甫於去年
上映的《守護者》Watchmen，均是出自艾倫摩爾之手。
然而若是影迷仔細端詳其中數部電影海報，或是緊盯著片尾字幕不放，
恐怕即使是看穿了雙眼都不會在那堆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找著艾倫摩爾的
大名。原因別無他者，只因艾倫摩爾根本早已放棄了他對作品的版權，
就連只是掛名都打死也不願意。
話雖如此，其實艾倫摩爾並非不關注作者版權（Creator's Rights），
相反的他才是最先跳出來主張漫畫家應該擁有作者地位的時代先驅之一
。英國出身、從英國音樂雜誌如NME等上繪製連環漫畫而發跡的艾倫摩
爾，出道不過十數年便已宣佈從此不再跟絕大多數不重視作者版權的英
國漫畫出版社合作，「因為他們不但對我說謊、欺騙我，更把我當狗屎
一般看待。」
而艾倫摩爾日後更甘冒大不韙，先後與他曾棲身過的美漫兩大巨頭DC跟
Marvel都撕破臉，還從此立誓再也不為這兩間美漫大廠工作。先是Marvel
曾於八零年代在未經艾倫摩爾同意前，便擅自加印他的《Doctor Who》
舊作，讓他一氣之下憤而拒絕Marvel再度重印這部作品。
迫使艾倫摩爾不得不與DC徹底劃清界線的，則是1985年經典之作《守護
者》。DC一直千方百計阻撓作品版權回歸到艾倫摩爾手上──當初合約
注明了一旦漫畫絕版之後，版權便會轉移到兩名原創者手裡；然而DC卻
利用不停地加印《守護者》與《V怪客》來鑽合約漏洞，絲毫沒有讓它
們絕版的意思，合約中白紙黑字寫下的條文於是形同虛設──DC還不惜
利用「宣傳用品」的名義製作各式周邊玩具產品來販售，這筆龐大的收
益卻沒有依照原訂版稅比例回饋到作者手上，讓艾倫摩爾始終氣得牙癢
癢。
直到作品發行十五年後，艾倫摩爾還是難消當年心頭之恨。2000年DC原
本預計藉著十五周年名義盛大推出《守護者》的紀念漫畫版本與公仔玩
具，卻因為艾倫摩爾與畫家戴夫吉朋斯極力從中作梗，讓DC只得無奈打
消念頭。
提到改編電影這檔子事，起先艾倫摩爾還不是打從心底排斥。在前兩部
改編電影《開膛手》、《天降奇兵》的拍攝過程中，他從不曾干涉過影
人要如何著手去修改原著漫畫中的情節。只要能拿到應得的版稅，艾倫
摩爾就再也不插手過問電影改編過程的任何相關細節；話說回來，艾倫
摩爾甚至根本就不會去看任何改編自他筆下作品的電影。
至於電影殺青後評價究竟是優是劣，畢竟都不會影響到他的漫畫原著，
他反而希望影迷們能夠區隔漫畫原著與改編電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作品
。所以雖然這兩部電影最終成果都不甚出色，艾倫摩爾也絲毫無關痛癢
，或許還暗中竊喜也說不定。
然而《天降奇兵》在上映之後，發行此片的福斯卻被一對編製搭檔給一
狀告上法院，聲稱本片中許多情節都是剽竊自他們之前為福斯寫好、卻
尚未如願拍成電影的劇本《Cast of Characters》。然而這對編製組合
指證歷歷的抄襲情節，卻都不是出自於艾倫摩爾筆下的漫畫原著，而是
改編電影中所獨有的原創故事，反而回過頭來害得始終置身事外的艾倫
摩爾惹上一身腥，無意間揹上抄襲剽竊的罵名不說，還不得不用錄影的
方式在法庭上宣示作證，前前後後被逼問追打了整整十個小時之多。
艾倫摩爾視此次吃上官司的不幸事件為畢生奇恥大辱，痛罵道：「即使
是我對滿滿一整輛校車的弱智孩童施打海洛因之後，再將他們給先姦後
殺了，遭受到的待遇都會比這場官司來得好。」而那廂福斯雖對外界痛
斥這一切都只是無稽之談，卻私下與這對編製搭擋庭外和解，更加對艾
倫摩爾造成重大打擊，剝奪了他證明自身清白的機會。
自此之後，他對因循茍且的好萊塢已是深惡痛絕。凡是有影人要將他筆
下作品搬上大銀幕，艾倫摩爾一概與改編電影劃清界線，絲毫不願沾上
半點關係，只求他人不要來糟蹋他的作品。艾倫摩爾不僅僅是不願意在
改編電影上頭掛名，連堪稱天文數字的版稅抽成都分文不取，全都轉讓
給當時在該部漫畫作品上頭跟他一同作畫的漫畫家；《V怪客》、《康
斯坦汀：驅魔神探》、《守護者》均是如此。
更有甚者，他還公開表明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再出現在任何他已不擁有版
權的漫畫作品封面上──包括他筆下最知名的《V怪客》與《守護者》。
「我再也不願意跟這些舊作扯上任何關係。」艾倫摩爾忿忿不平地說。
「因為它們都被從我身邊給偷走了，而且還是故意偷走的。」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膽敢在老虎頭上拔毛。每每他老人家的漫畫改編電
影要上映之前，相關影人總是要搬出艾倫摩爾的名號來沾沾光，《V怪
客》製片喬西佛（Joel Silver）便是一例。喬西佛在電影發表會上對
著滿堂記者聲稱，艾倫摩爾對電影成品究竟如何感到十分興奮。一聞此
言後，艾倫摩爾立刻反唇相譏：「我不想再跟任何電影扯上關係，我對
好萊塢絲毫不感興趣。」他還要求發行此片的華納為了喬西佛的「天大
謊言」而對外發表正式的道歉聲明。
好萊塢影人們吃了這記悶棍後也從此學了乖，不敢再輕易去招惹艾倫摩
爾。在《守護者》電影正式開拍之前，導演查克史奈德雖滿心盼望能先
與艾倫摩爾促膝長談，然而依照過去好萊塢與艾倫摩爾打交道的慘痛歷
史來看，只好「尊重他不打算參與電影改編的意願」。
查克史奈德言下之意雖已洋溢著尊重與傾慕，這一番談話還是惹惱了艾
倫摩爾，當下便在媒體上對查克隔空喊話，聲稱雖然他沒有看過查克的
前作《300壯士》，但曾耳聞那是「一部充斥著恐同情結、種族歧視，
且極度愚蠢的電影」。
他自然是具備了幾分孤高狂傲的創作者脾氣，然而他諸多驚世駭俗的行
徑背後，其實出發點不是為了滿足一己之「自尊」，而是為了維護身為
漫畫家所應得的基本「尊嚴」。即使被戲稱為螳臂擋車也好，他都要試
圖以個人的渺小力量來對抗龐大的企業組織，以及美漫界行之有年的諸
多陋習弊病，寧願放棄天價電影分紅也不願作出絲毫退讓。
艾倫摩爾其人正如其筆下作品，就好比是戴上了面具的V怪客，始終神
龍見首不見尾地在美漫界中興風作浪。
◎映像漫畫顛覆美漫生態
超人原創版權之爭的這樁美漫史上最著名公案聽起來確實慘絕人寰，艾
倫摩爾與諸多大出版社的血淚抗爭也歷歷在目，皆突顯了在美漫界的版
權制度之下，創作者與出版社的確不是站在對等的天秤兩端，而是創作
者處處都得遭出版社所箝制。
說得難聽點，在美式漫畫界的出版體系下，創作者多半並不被視為具有
「作者」地位的藝術家，而淪為任出版社使喚宰割的「寫手」，只是區
區一名雇用的員工。但也是拜此獨厚出版社的版權制度，才催生了美漫
界的「角色論」，如此獨特的同源分流創作方式。
1992年，Marvel旗下一干漫畫家不滿於創作者長年以來持續受到不平等
的待遇，筆下角色的周邊商品不停暢銷熱賣，身為作者卻只能收到依頁
計算的微薄稿費，於是群起反抗出版社重視漫畫角色勝過創作者的偏頗
態度，一同出走而創立了映像漫畫（Image Comics）。
在這個由漫畫家親自經營的獨立漫畫廠牌底下，他們終於實現了長久下
來夢寐以求的願景：漫畫角色不再由出版社一手把持，而是由原創者親
自擁有，稱之為「原創者自擁版權」制度（Creator-Owned）。映像漫
畫的出現大幅改變了美漫界的勢力版圖，也從此提升了漫畫家的藝術地
位，舉凡《地獄怪客》 Hellboy、《閃靈悍將》Spawn都屬於「自擁版
權」的漫畫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