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片子有諸多優點,板友已經有不少分享,特別是對精緻動畫的讚揚。
透過敘事者的引導,觀眾無須高門檻就能輕鬆進入片中對於電腦中介傳
播的網路具象化,並體悟到網路使用者享受虛擬的隱匿而易流於言詞犀
利,甚至凝聚成某些社群圍剿特定對象。本片以「網路侵擾、人肉搜索、
去社會線索」等要素,穿插於一段愛情故事,來反映當代網路群體的光
明面與黑暗面,但劇情、議題方面有幾項可改善之處:
一、劇情的節奏:先緩後急
本片絕大多數時間用在鋪陳與著墨網路文化的黑暗地帶,並未採用過多
的專業詞彙或深度介紹,以利未接觸BBS的觀影者涉入該情境。它營造出,
網路使用者化身為虛擬人物,自由遊走在數位世界裡而誤以為神鬼不能
知覺,於是肆無忌憚地拋開網路倫理與禮節,縱放言論尺度,以致於一
發不得收拾,險釀悲劇。
然而,女主角自殺那段前後,堪稱影響本片的成敗關鍵。當板主聚會的
影片被張貼後,劇情的節奏速度突地加速,相較於先前的鋪陳,女主角
被網友言語凌遲到上樓放棄輕生前一刻,本片對於網友的網路侵擾行為
描繪似乎稍嫌急躁,而沒有細細著墨被害者被人肉搜索後的無助,枉費
前面這大段的情節,就是為了凸顯言論極化的過程與其後果,講白一點
就是想傳達網路群體暴力可能致人於死,可惜說得太快,沒人讓觀眾好
好品嚐。
其後,男主角和鄉民亟欲挽救她的性命,一連串情節則展現BBS文化裡
的光明面。片尾「實現紫爆、一圓夢想」來形成前後呼應,只怕後半節
奏所欲傳遞「鄉民正義能載舟,也能覆舟(能救人,也能害人)」的美
意打了折,因為這兩面的節奏呈現出鄉民的黑暗面不夠黑暗,光明面卻
來得太光明,與真實情況有所出入。本片雖限縮至以網路侵擾為題,試
著展現兩個極端的特徵,依然無法顧及深層處。
本片最後述說了鄉民的力量,讓結局歸於美好,女主角也美夢成真。先
不論萬人到場是否挽得太硬,如此以偶像劇般的愛戀美景收場,必定遺
落值得總結的要點。鄉民經常是健忘的,如果真有不幸,大家頂多獻上
「一路好走」後,又參與下一個網路侵擾的事件。或者,加害者該有哪
些下場也未被提起,觀眾便無法瞭解「網路匿名不是真的匿名」,實情
是,涉及犯罪的行為依然會被揪出而受到制裁。
捨棄具警世意味的悲劇結局,觀眾可能就無法深切自省──是否你我都
曾推了一把,共同終結某位網友的生命?抑或遺忘一切,再繼續仗勢鄉
民正義並摧毀下一個人?
二、議題的深度與豐富度
(1) 誰在觀看,誰在霸凌
網路使用者在虛擬世界裡近乎眾生平等,但其真實身分實則包羅萬
象,片中以香腸攤一家、街頭藝人、服飾店員來充當之,可這樣的
處理雖然有趣卻悖離現實,或許有更適合的表達方式。網路空間經
常存在化身,影片如能將部分使用者轉換為其他身分(例如:現實
生活裡是失業者,虛擬世界裡卻穿金戴銀;或男性切換成鍵盤小妹
等等),可適當顯現扭曲的身分與人格。在網路霸凌的關係人上,
本片對「加害者、受害者、旁觀者」的刻劃僅以前兩者的輪廓較為
清晰,後者則無。尤其在這樣的特定網路社群,大量旁觀者的默許
也可能加害,這與現實中的霸凌行為有極大差異,可惜本片沒有多
提。
(2) 網路霸凌與大眾傳媒
既然本片設定一位記者的角色,就不該只是讓她被鄉民唾棄而已。
媒體與網路群體暴力之間或許有可以再探討的內容,否則這個角色
就沒有存在必要。片中把女記者當成BBS傻蛋,受主管所迫而上站
找新聞。這的確帶領非BBS使用者進入劇情,卻喪失描述媒體在網
路搜尋報導題材的一切張力。
記者受僱於人,乃受主管所使(發展網路新聞體系)才增加以網路
論壇或網路影片作為消息來源的比重,非其自願。另,記者在論壇
搜尋題材,也不是隨意亂揀,而是在虛擬境界裡有新聞價值的素材
(說穿了還是嗜血)。真正的危機通常是網路事件在媒體曝光之後
所引起的大眾關注,亦即結合虛擬情境的暴力和真實社會的非議。
可惜記者被設定成純潔小兔而非穿梭在虛實之間的隱形殺手,讓人
忽略大眾媒體的傳佈力道而削弱議題深度。
(3) 動畫(純屬小小建議)
動畫讓人回味無窮,不過認真思考起來,它所呈現的虛擬世界,似
乎也能抽換成其他論壇或網站。若文本對bbs的描繪要貼近真實世
界,應多做出與其他論壇的區隔(如:bbs的噓文功能化身成刀械
而穿刺弱勢者;快速集結的負面文字評論像垃圾,堆積於受害者身
上)。作者對於網路霸凌的想像可以更活潑一些,或許透過安排受
害者被迫關入囚籠「遊街示眾」,供鄉民在虛擬世界沿街叫罵;或
做個虛擬法庭,讓上萬個鄉民穿上法袍,化身為口無遮攔的鍵盤法
官、鍵盤陪審團,更能凸顯「虛擬公審」的荒謬,既詼諧也符合真
實。整體上,我很滿意它的動畫。
每個人身分不同,對於電影的感受不一。有人會心一笑,有人覺得足被
點醒,有人覺得劇情聚焦不夠。這部電影跟其他國片相較,內容尚到位、
深度適中,劇情也不致太跳躍,已算做得不錯。可是,我的觀影滿足程
度與預期仍有極大落差,必須要獻出負評。建議還沒看的板友可以抱持
著欣賞動畫的心態進戲院,別指望本片有多少鄉民梗,這樣會比較容易
滿足。
[註]網路霸凌:定義上多指高中以前的受害者,惟國內對其對象各有說
詞。成年人所受到網路不當言論的攻擊,可稱「網路侵
擾」,本文採交互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