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與「背叛」一直是天平兩端最極端的一隅,兩者無獨有偶往往如影隨形;信任是
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東西,就如同水、空氣和電一般;然而,事事未必如我們所想順遂,
為了謀生,為了利益,甚至是為了大局著想,道德瓦解與偽善隱隱作祟,背叛於是乎從中
作梗。直到信任崩盤,關係冰封寸步難行;這時問題來了:誰才是可以信任的人?兩兩相
互抗衡約束的特性,常出現在許多影像作品當中而顯得刺激迷人,尤以諜報類型最為明顯
,香港的《無間道》,美國的《神鬼認證》系列,或者是英國的《諜影行動》等,皆曾具
張力般呈現兩造力量。若將其置於龐大的文化背景裡,背後顯見的現狀議題,往往又會超
脫故事本身,成為另一矚目焦點;至此,《烽火無間》便殘酷地道出悲哀棋子的宿命論。
《烽火無間》根基於以巴衝突的真實面,構思出兩方諜報的衝突樣貌。故事敘述一名好勝
的巴勒斯坦少年─山弗,15歲那年因為「條件交換」,被一名以色列特勤─拉齊處心積慮
的網羅,而成了以色列的間諜,幾年暗中連繫的朝夕相處,並取得了相互信任後,拉齊與
山弗漸漸培養出亦父亦友的深厚情誼,拉齊更不時鼓動他闖出一番作為,但背後的目的卻
是要擊垮山弗的兄長─伊伯拉罕所帶領的反抗組織。伊伯拉罕是巴勒斯坦某激進組織的領
袖,該組織長期發動多起攻擊行動,迫使拉齊所處的特勤方不得不馬上採取討伐行動;在
各個眼線的陸續通報下,一場突襲的秘密行動,卻讓山弗逐漸意識到對雙方陣線的認同無
法並存,同時也讓拉齊在視如己出的「線人」和國家忠誠兩者間擺盪難決。以色列與巴勒
斯坦的兩國糾紛,夾雜在兄長與拉齊的山弗,以及家人與友誼之間的動彈不得,糾結的死
結究竟該如何解套?又或者混沌不清的困境將永遠無解?兩人複雜的敵對關係終交織出更
冷酷的風暴……。
《烽火無間》深植於現今以巴衝突檯面下情形,描述了以色列特勤和巴勒斯坦線民之間的
微妙關係。片中採用了一種真實發展關係式的手法,藉由以色列特務接近巴勒斯坦人並培
植線民的實際現狀,找到了長期處在身為反叛組織頭目的兄長─伊伯拉罕陰影下的山弗,
針對缺乏家人認同與父愛的缺陷心理,以極具說服力的突破點,開始敘述這段棋子宿命論
。除了主要諜戰情節外,《烽火無間》亦同樣處理了包含國與國、團體與團體,以及人與
人之間等衝突,或許是因原先即背負了血淋淋的現實寫照,使得《烽火無間》在上述提及
的衝突展現上都格外細膩到位,精采地扣人心弦。像來對於類似這種實際發生過的兩國衝
突片而言,想當然爾都會較偏好某一方的側重立場,遑論觀眾大都較喜歡站在自己立場的
故事;但難能可貴的是,《烽火無間》表現方式卻屬中立,在好壞已沒有確切答案,現實
無奈又無盡的逼迫下,片中仍無明顯立見的壞人,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殘酷抉擇,不論是
悲情的、戲謔的,甚或是自私卑劣而讓人無法忍受的,都有其精準的證明力道。
而為何「棋子」會有悲哀絕望一說?當人性純真的一面受到牽連拉扯,駛向慘痛的結局可
想而知;對人有所盼望的山弗,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認同」二字,不是為父親爭一口氣,
就是替兄長鋌而走險,更別說拼死命地為拉齊或反叛組織穿針引線,以達到他們的需求與
目的,僅管一直努力追尋著自身價值,一直期許自己能有獨當一面的時刻;但顯而易見的
是,社會崩壞的速度遠比其摸索速度要快且大得多,利己不利他成了唯一準則,人人徘徊
與不同團體當中,團體與大型組織掛勾,大型組織又在不同國家下有了不同的利害關係,
有無利用價值的吸血行為,在高層級的權力方向下施壓時,底層複雜的環節逐一受到波及
,越底層的群眾所承受的壓力自然越大,憤怒無助與犧牲祭品更成為遺留鐵證,自身持有
的信念就在不斷的鬥爭與算計下,日漸消磨殆盡;更令人不勝唏噓的是,山弗好比當下我
們的縮影,當權力爭奪與自私自利張牙舞爪,企求的認同往往無情地煙消雲散。
平心而論,《烽火無間》敘事節奏及場面調度皆十分出色,一場以色列軍隊於民宅的攻堅
橋段,十足具有好萊塢拍攝水準,求生與肅殺兩樣截然不同的氛圍迅速蔓延開來,無疑抓
緊觀眾目光;流暢的運鏡手法也讓人得以細細品味影片中每一演員的表情與肢體,像是面
對遭逢險境,該如何做出艱難的抉擇等;演出人員更多半是素人演員擔綱,入木三分的詮
釋演出,著實令人讚嘆不已。僅管最後開放式結局的安排稍嫌令人錯愕,私心認為是一大
可惜之處,整體亦還可增添更濃厚的諜報懸疑比例,以減輕較為平淡無趣的牢騷宣洩之感
,但對於尤瓦阿德勒(Yuval Adler)首部長片作品就如此傑出,未來發展潛力自然也就
不在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