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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了什麼原因想殺人呢?人生的汙垢就得以洗淨嗎?
青田街一號是殺手,取其字首C為名,源於他的病症Criminal犯罪之意,
他是孤兒,兒時居住於療養院,而心理學博士阿姑在療養院期間致力於集
結一群有暴力傾向的孤兒,讓他們在大水池裡搏鬥與征戰,以此為實驗目
標,青田街一號也是其中之一,而後因為出事,離開療養院,轉而經營洗
衣店。阿姑利用青田街一號尚未成形的人心,教唆青田街一號殺人。青田
街一號殺人不眨眼,但卻苦於冤魂的糾纏,他單純,像是一條直線思考,
他沒有想過自己的身分,自己的動機,顛覆認知中殺手的形象。
電影的場域無比重要。洗衣店此一設定,巧妙地帶出反差,洗衣店的每一
件衣服都需經過洗淨、除污、熨燙,甚至偶爾需要漂白。這些步驟讓送洗
的衣服得以煥然一新,但煥然一新的同時,並不表示能洗掉當初造成衣服
汙垢的行為或事件。外在是乾淨的洗衣空間,暗地裡卻蘊藏著一樁樁的
「殺人事業」,反思之下,更突顯社會上無所不在的隱性污穢。
《青田街一號》有趣的地方在於殺人者(張孝全)沒有理由而殺,僅只執
勤;委託者(模型男、魯蛇男)心中曾萌生殺人的念頭,但卻不一定能痛
下毒手;殺手的老闆(隋棠)將惡念具體化,給予委託者一個終結別人生
命的機會,且案主不須透過自身的雙手。電影透過殺手、委託人、被害人
與殺手老闆四方的心思交疊,觀眾得以反覆看見人心的殘酷、悲憫與荒謬
,有人聽命行事,有人為了解救他人而動了殺機,有人處心積慮,有人不
忍殺人,恩怨之間,善惡之間,沒有標準且難以界定。此外,本片帶出現
今社會存在的諸多議題。如:家暴、親子溝通、沒有能力生存於社會的人
等等,令人不勝唏噓。
然而,阿姑為何而殺呢?阿姑說:「我們是在洗掉別人人生裡的汙垢」、
「廢物就應該要報廢」。透過阿姑的台詞,我想對她來說,她的念頭是在
施行正義,她的行為是在鏟奸除惡。阿姑如同那些自以為是的正義使者,
運用自身的邏輯思考,處罰那些心靈有所缺失的人。阿姑冷靜、理性,似
乎又不帶有任何情感,她沒有同理心,一旦威脅到她,她便想盡辦法除掉。
殺手卡到陰,所以找上了仙姑。仙姑能被附身,言語犀利又直白,不主張
殺人,但仙姑是全然的善良嗎?她積欠一堆債務,假冒自己神通廣大,她
看似善良,但卻也只是不想惹事生非。某場戲,青田街一號與仙姑上山找
第二位業主,第二位業主正被討債之人糾纏,青田街一號與他們打了起來
,就在青田街一號快要打死人之際,仙姑出口制止,表示打死了人那些鬼
又會跟著你。仙姑點出了鬼的象徵,象徵心魔、象徵惡念、象徵揮之不去
的輪迴。
仙姑與殺手的「異業結盟」是十分有趣的設定。透過仙姑,青田街一號得
以正視糾纏不清的鬼魂,青田街一號逐漸有了分辨的能力,那句「阿姑,
不是每個人都該死」,像是贖罪與反省。這暴力關係是一種輪迴:殺了人
,死去的人有冤屈,纏上殺手,於是殺手又追溯回案主,得知原因。這是
一種循環,你以為殺了人就此擺脫,但卻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無法抹滅。
《青田街一號》是101年度優良劇本的得獎作品,故網路上看得到當初得
獎的完整對白本,與成品相差甚遠,除了陳玉勳加入編劇的行列,讓觀眾
看到勳導式的幽默之外,印象之中,當初的對白本並沒有交代青田街一號
與阿姑的背景,以及洗衣店為何以此營運,故成品算是補強了某些模糊不
清的缺失,但卻暴露了另一些缺失。但這樣的補強是好是壞呢?作為一部
異色且不寫實的作品,有些奇幻,有些詭異,甚至有些荒謬,這樣的基底
之下,如果將它的異色趣味發揮到極致,模糊青田街一號的角色背景,是
不是另一種選擇?
然而,要從角色的過去拉出一條敘事線,補足與強化角色背景,就會衍生
更多角色背景的細節。《青田街一號》的立基點很好,聰慧地將故事的命
題拉至人/鬼、善/惡、正常/不正常之間的反覆辯證,挖掘人性的弱點
,從心理學的角度去建造角色,不管是青田街一號或是東大路六號都設定
為具有精神與暴力病症之人,導演放大這些在正常世界裡被分類為異常的
人的行徑,隱約對於社會人心的難測與正常與否的邊界有所感慨。
《青田街一號》雖然是一部令人耳目一新的題材,但細部的處理就顯得粗
糙,阿姑的實驗到底是什麼?她殺人的動機到底為何?如前述,我只能將
阿姑歸類於自詡為正義的化身,或者,阿姑必須利用操控的慾望來滿足自
身內心不平衡的狀態,必須利用殺人的方式填補內心厭世的空缺。此外,
另一項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是二號殺手的出現,沒頭沒尾,沒有任何交代也
沒有任何醞釀,他是另一個傀儡,但卻像跑龍套的,他和青田街一號的差
別為何?他的設定完全無法區別出角色之間的張力。而警察的設定也讓人
出戲,查案的轉折太多破綻,像是為了劇情走向推出的犧牲品。
《青田街一號》的確有讓人驚喜之處,但也有一些顯而易見的缺點,尤其
是觀影過程後對於諸多細節的銜接抱有很大的疑問,而演員出色的表現與
結局的餘韻仍值得讚賞,但除此之外,觀影結束卻有種茫然失措之感,可
惜這一大鍋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