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內文有劇情雷)
山普の電影筆記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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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底下深藏的情感
李相日導演的電影『怒』,改編自吉田修一的同名小說。故事以一宗未偵破的凶殺案
為開端,檢警發現兇手殺害了這一對夫婦,並在家中待了一對時間,且在被害者家中
寫下了「怒」字。故事並沒有朝著檢警追查嫌犯的方向走,而是另外帶出了千葉、東
京、沖繩,三地的三組人物,以三位陌生人物的出現,串連成一部探討人性與自尊、
關係與信任、社會價值與世俗偏見的篇章。
千葉篇:父女關係(洋平與愛子)與陌生男子(田代)
電影的第一條故事線由千葉郊區漁港的漁夫父親洋平,找到了淪落風俗店的女兒愛子
並將她帶回,原著小說裡的愛子是一位弱智的胖女孩,電影裡的愛子由宮崎葵主演,
詮釋的比較像是一位看盡人性百態而自我放逐的女孩,面對村民背後的耳語,逐漸地
無所謂,而田代的出現像是讓她找尋到同類一樣,兩個疲憊受傷的靈魂彼此互相慰藉,
千葉漁村的這一條線,反省了人與人之間的標籤化與刻板印象,父親有好幾段說明了
他自身莫可奈何的憤怒心理,他說無論男性怎麼墮落放逐都可以被原諒,但女性這麼
做就會被另眼相看,原本他以為自己沒有用特殊的眼光看待女兒時,卻驚覺自己到頭
來,不信任的人不是田代,而可能是自己打從心底的認為女兒不可能得到幸福。這一
整段是非常驚人的自剖反省,另外愛子從完全信賴田代到動搖懷疑對方可能是兇手的
這部分,處理得也非常細膩,她沒想到田代真的沒有回來,當警方查證後發現田代並
非兇手時,愛子與父親都因內疚自己的不信任而徹底崩潰,但若仔細去看,愛子的懷
疑其實是帶有協助對方的意圖,原因是害怕田代如果真是兇手的話會被抓走,她的確
是深愛到就算田代是兇手也無所謂,甚至將所有的積蓄都偷塞進對方包包裡。
東京篇:母子關係(優馬與母親)與沉默神秘男子(直人)
東京線由身為同志的優馬為主,在三溫暖邂逅了看似憂鬱孤單的直人,並從借宿關係
發展成為戀人,從一開始優馬接觸直人起,便自以為的認為對方來到三溫暖就是想要
做愛,要他不要裝矜持而粗暴的上了對方。東京篇這一個支線從『信任』的前提『理
解』下手,優馬與直人都有一個問題,就是他們認為對方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意,因此
不願意將真話說出口,直人說的『明白的人就算不說,也是明白的。不明白的人,就
算是說破了嘴,他也不會明白。』而優馬則是說了『對自己這群人而言,就算是再確
切的事實,只要是不同立場的人,就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優馬的同志身分,讓他自己
明白不被理解的處境,但他卻還是以自身的立場來想像直人的心意,以致於徒留遺憾。
這一篇讓人最感動的地方在於直人與優馬母親的相處,以及優馬說要讓直人葬在一塊
的這個部分,就直人的這些行為而言,我想即使是身為觀眾的我們,在電影當中要我
們去猜想直人到底是不是兇手時,也會讓人希望他不是兇殺案的主嫌,當優馬接到警
方來電,詢問是否認識直人的時候,他卻以為警方認定直人是兇手而予以否定,得靠
後來遇到直人的青梅竹馬才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第二個段落講到了生命中未能理解
對方的遺憾。
沖繩篇 男女友情(泉與辰哉)與謎樣男子(田中)
第三段是沖繩的部分,單親家庭的泉因著母親經常與男性發生情感糾葛,於是隨著母
親來到沖繩的小島上躲避情債,在好友辰哉的帶領下,無意間在無人島上結識了神祕
的背包客田中,並對神祕的他產生好奇。某次泉與辰哉在沖繩飲酒逛街欲返家時,泉
被當地駐軍的美國人強暴了,辰哉對無法保護泉深感自責,後來當他發現原來田中當
時也在場目擊,但卻是樂在其中的看著泉被強暴,此舉令辰哉感到深受傷害與背叛,
因此憤怒的他終於採取行動……
「我信任那個人,所以無法原諒。」─辰哉。
其實這一段也延續前兩篇的主軸,都有著雷同的心理狀態,像是辰哉一開始認為父親
的抗議只是徒勞無功,抗議多年也沒用,因此當泉發生強暴事件時,他也噤聲不敢制
止與救援,只能事後自責不已,而泉也認為自己被強暴只能隱忍不能讓別人知道,也
不讓辰哉報警,這當中有很多複雜的心態,泉曾經告訴過田中說自己不要像母親一樣,
因此早就認定了女性必須合乎某種行為道德規範,不能墮落否則就無法得到幸福,所
以當自己被強暴時便認定自己已經是不完整的,只能隱匿實情過活,但這只會更加深
自己的痛楚。
電影當中,刻意的去模糊或錯誤引導嫌犯是哪位,讓我們不能僅憑著外表與刻板印象
來替別人貼標籤,因為人們太容易因為過去既定的概念去定義與評價他人,以至於形
塑成一套自我的價值體系,就像是愛子與田代的邊緣人處境,優馬與直人的同志身份,
以及泉的自我價值認定等,這都是社會標籤化底下的苦果,強化了他人的弱勢處境。
這也說明了為何兇手在被同情的時刻,引發了內在最不堪的痛苦。雖然電影與小說是
用『怒』作為名稱,但這個『怒』中藏著『心』在裡面,是有『愛』的,是有想要相
信的人、事、物,是因為太害怕這個信念被打破了,而升起的怒,是那種不管哭得多
慘烈,叫的再憤怒,還是沒人能了解的痛苦吶喊,不理解的人也只是冷漠的經過,不
當一回事,甚至是訕笑、嘲弄與八卦,不願意多看這個『怒』底下,深埋著內心對愛
的真正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