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雪中的棕櫚樹 Palmeras en la Nieve

作者: mysmalllamb (小羊)   2017-02-16 17:01:59
西班牙的非洲殖民地電影,同名小說改編,故事發生在西非海岸盛產可可的「西屬幾內亞」,也就是 1968 年獨立至今的「赤道幾內亞」。這可以算是西班牙最後一個海外殖民地了,可以看出西班牙人進入 20 世紀後半後苦苦抓住殖民美好年代的鄉愁、以及對殖民罪咎的焦慮。
電影由《天空上三公尺》的西班牙火爆浪子 Mario Casas 與《沈默茱麗葉》Adriana Ugarte 主演,兩位西班牙金童玉女不是演情侶、而是演叔姪,讓愛的故事分兩條時間線交棒下去。配角在歷史線有《卡門/白雪公主鬥牛記》Macarena Garcia、在現代線有《維多莉亞》Laia Costa,西班牙 30 世代主角級俊男美女一字排開,真是愛情史詩的陣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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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電影,愛情史詩
這片製作規格大、水準高、細節精緻,有點像 1990 前英法很愛拍的異國殖民美好年代電影,而今西班牙也有本事拍這種浪漫史詩了。當然,由前殖民母國拍殖民電影,是很敏感的,身為商業大片若批判性太強恐傷西班牙觀眾的心、若批判太弱又恐招歷史與道德爭議。於是這片很溫暖又有點取巧,設計了多種角色代言殖民者的多種態度,有的邪惡有的正直、有的負責有的庸祿,被殖民者在普遍的憤懣之餘,則有的寬容、有的冷靜、有的以牙還牙、有的複製暴力變本加厲。而男主角就以殖民者菜鳥之姿進入、學習、反省、贖罪,最後建立一種屬於殖民者後代的理想價值。
殖民之始當然是罪惡,尤其西班牙還是五百年始作俑者。但對一代代的新世代來說,從殖民者的家族樹上生出來就是原罪了,能做的只是把自己歸零見識現實、思索道德,然後盡一己之力把事情做對一點點罷了。於是這片以時代變遷作前後對照,對殖民者與被殖民者兩方給予了同等的關懷、對老殖民主人與新獨裁政府也給了同樣驚悚的批判,只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罷了。對政治不選邊站,電影主打的安全牌還是個人的「愛」,雖然老套,卻是穿透一切時代政治對立的大絕。
當然,多角色各自代言一種價值與身段,多少讓本片角色僵化缺乏成長,電影時間儘管橫跨了殖民末期 16 年,時代已劇變了每個人卻都還是原來那一塊鐵板,像一幅靜態繪畫般讓主角看完了,有成長的只有主角一人而已。因此這片製作再精良、考據再嚴謹、故事再感人,都還只是《鐵達尼號》那般的時代愛情悲劇,而無法成為擲地有聲的嚴肅歷史電影。不過看火爆浪子 Mario Casas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捲起袖管努力學習民俗語言親土愛人、甚至寬衣解帶替殖民罪人接受鞭笞… 這本來就是部讓我們爆發少女心的激情電影呀 XD 別太嚴肅就放鬆看,自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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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觀意象
片名的「雪地」,就是西班牙主角們世代居住的 Huesca 山谷家庭,深藏雪中帶著疏離與壓抑;片名的「棕櫚樹」,則是爸爸 Jacobo 與叔叔 Kilian 塵封心底的遺憾與思念,那童年出生長大工作而今人事已非的前殖民地:赤道幾內亞小島 Bioko,殖民時期舊稱 Fernando Poo,大航海時期之初也如台灣一般曾被葡萄牙航海家稱為 "Formosa"!21 世紀的青年女主角 Clarence 在父親過世、叔叔得了阿茲海默症失憶後,決心前往這塊祖先的故土與今日的異鄉,追溯叔叔的足跡以彌補家族的遺憾。
本片主場景 Fernando Poo ,從 19 世紀末開始開墾可可園,到二次大戰後西班牙只剩非洲殖民地而重點開發時,已是全非洲農產收入最高地區!難怪一代代西班牙人都要離鄉背井來這裡,本片甚至設定主角 Kilian 與許多朋友出生於此。於是本片善用小島海岸的棕櫚樹景觀,拍了許多漂亮的「浪潮」比喻註定的命運、更有海龜迴游產卵比喻遊子的歸鄉。的確,雖然殖民歷史醜惡,但一代代人就這樣混居生長下來了,西班牙寶寶出生在殖民地就視此為原鄉,誰能苛責?
在這小島可可園經濟中,除了白人殖民者與原住民 Bibu 族以外,佔很大比例的人口是混血的 Fernandinos,就以這個可可小島命名!也因此本片跨種族愛情結晶的黑人小弟西文名字就取 Fernando 。當然,跨種族與跨階級的相遇並不總是美好的,甚至可能劍拔弩張,本片就二度派出令人緊張的「毒蛇」入侵主角的平靜生活。看到毒蛇人就慌張多疑暴戾了起來,什麼兄弟朋友都忘了,只把異己當成洪水猛獸用鞭子規訓… 我們的男主角 Kilian 面臨的道德試煉無比嚴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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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 & 1957 美好年代的幻滅
1954 年 Kilian 重回出生的小島,正是可可產業極盛期,在此用他的眼睛認識每一個角色的不同態度與身段,學習西班牙殖民者的多面相性格;父親過世黯然回鄉, 1957 年 Kilian 再次踏上小島心境已不同,在這原住民民族獨立意識漸漸高漲的時期,過去故人們的今日下場也各自不同。
壞學長Gregorio:代言老派壞殖民者。 1954 儘管奴隸年代早已過去,他還是把黑人當動物與奴隸看待,要教 Kilian 學的語言只有「主人、工作、鞭打」,甚至用蛇企圖勾起 Kilian 的疑懼與暴戾,想把別人變成和自己一樣的冷血壓迫者。不過到 1957 原住民意識高漲懂得抵抗後,已經沒有他繼續囂張的空間了。
奉獻爸爸 Anton:代言老派好殖民者。他是「游到大海永不回頭」的雄海龜,是擁抱殖民地後再也沒回家的西班牙人。他以白人主管之姿善待原住民勞工、擁抱原住民文化、關心原住民朋友、學習原住民文化禮俗、與原住民一起度過歡笑與悲傷時刻。儘管階級分明,他就是個仁慈奉獻的殖民主人,是 Kilian 的好榜樣;他在 1954 年去世,為殖民地不分你我的美好一頁畫下了句點,沒有他的 1957 已是劍拔弩張的年代。
庸祿哥哥Jacobo:代言大部分的殖民者,不好也不壞,就是個庸碌的少年心靈。在殖民地有錢可賺有樂可享有砲可打,就夜復一夜渾渾噩噩,一直忘了自己的原鄉故土、也忘記正視自己在乎的人,就跟著別人揮霍剝削。渾噩度日到 1957 已筋疲力竭,終於讓 Kilian 頂替回家修養,但潦倒墮落的心靈千瘡百孔已難挽回, 1963 再回來時迷迷糊糊加入了強暴者行列,成為本片大暴亂的導火線,把人家土地搞爛了只能狼狽逃回西班牙,帶著罪咎抑鬱以終。
深耕夫妻 Julia & Manuel:Kilian 要找一個和自己相似的年輕榜樣,大概就是這對夫婦了。藥房小姐 Julia代言落地生根的殖民者後代,生在哪裡就深耕哪裡,也就是殖民遊子真正懷想的「故土」,渾噩遊子 Jacobo 不懂珍惜,還要一樣深耕土地的醫生 Manuel 才能與她共結連理。在 1957 到 1968 的動盪年代人心惶惶,只有他們仍能懷抱信心堅守崗位不放棄共生共榮,可惜已時不我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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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 & 2003 叔姪接棒,以愛彌補
主角 Kilian :生為西班牙殖民者後代、又生在殖民土地上,他是個認祖歸宗「遊到大海還要回來產卵」的母海龜。衝突的身分讓他 1954 帶著一張白紙進來重建價值、思索行動,絕不背棄他視為兄弟姊妹的原住民社會、也絕不和自己殖民者社會的集體罪行一刀兩斷。於是他在 1957 脫胎換骨坦然回來,放下自我盡心奉獻甚至代殖民者努力贖罪,在重重的種族仇恨威脅下仍堅守到 1970 最後一刻才被強制遣返。
情人 Bisila :如果 Kilian 是殖民者後代的理想化身,非洲美人 Bisila 就是他要努力學習、愛護並贖罪的對象。她從 Kilian 第一眼開始就以大地精靈般的謬思女神之姿出現,她有受殖民者迫害強暴、也有受殖民者啟蒙而合作奉獻,她擁抱部落傳統文化、卻為部落婚配禁錮女性的傳統所窒息。當然,以謬思女神象徵男主角要愛護的土地、甚至以強暴來象徵殖民者剝削土地,這些處理是灑狗血了點,本片用歐洲商業片規格放送的裸露性愛鏡頭也太多了點,讓人看了不免眉頭一皺。
西班牙新世代 Clarence :本片女主角,就要負責代言 21 世紀毫無殖民經驗的新世代,看新世代如何出力圓滿祖先的罪咎與遺憾。為了幫 Kilian 叔叔找回失落的過去, Clarence 踏上「赤道幾內亞」的家族史考察之旅,不但找到爺爺的墓、找到了老照片裡似曾相識的一幕幕景觀、找到了自己名字的地理源流、找到了與叔叔曾感情甚篤的隨從,更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跨種族交心的男伴!當然啦,新世代的跨種族戀情,就象徵 21 世紀走向未來的四海一家,不過這段戀情又如一般歐洲商業片充滿肉慾,本片消費黑人男體比消費女體還嚴重 XD
幾內亞新世代 Iniko & Laha :這片也很促狹地告訴我們床不要亂上,一不小心就會上到自己堂兄弟 XD 家族史考察之旅遇上的兩兄弟,哥哥 Iniko是帶著憤懣耕耘故土的愛國男、弟弟 Laha 是出國留學身段靈活等著翻轉後殖民狀況的海龜男,當然要弟弟當催化劑、讓白人妹與黑人哥放下成見伸出善意之手囉。也還真巧,兩兄弟就是叔叔情人 Bisilia 的孩子,甚至西班牙文名 Fernado 的混血弟弟還是叔叔的骨肉!
帶了叔叔的思念找到情人、帶回情人的訊息送給叔叔,連阿茲海默症都可以克服。上一代的愛情天人永隔也沒關係,你我都知道彼此的思念與守候就不枉了;而下一代分隔兩地終於相識,就讓女主角把表哥們帶回雪地老家團圓吧!這種四海一家不分你我的大同結局,正向訊息直白得很狗血,卻也是種直接的感動。只是想到堂兄妹是以砲友結緣的,這家族團圓的眼波流轉不禁令人莞爾呀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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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幾內亞
這故事光是小說就已意象鮮明躍然紙上,電影更把海島景觀、可可莊園、殖民建築、原民文化拍得浪漫而令人遙想,而在水乳交融的美好之外又平行著劍拔弩張的惡意與恨意,這反差更怵目驚心。赤道幾內亞也是個大起大落的可憐國家,給西班牙統治了四百七十年,在殖民末期建立了全非最蓬勃的農業、 1968 熱血獨立後信心滿滿再出發、 1972 卻快速走向獨裁統治荒廢國家、 1979 政變回歸安定時已百廢待舉人口只剩 1/3、 1995 發現石油經濟迅速起飛又成為非洲發展前段班...
不過今日赤道幾內亞仍然是獨裁統治,石油資源雖富裕卻也引來西方國家經濟殖民虎視眈眈,甚至還曾有疑似西方政客策動的政變陰謀... 難怪女主角的異國旅程一路上都遇到橫眉豎目的敵視「殖民者後代」、「白人妹滾回去」,出國留學的小堂哥更是對來訪的西方專家充滿疑慮。本片場景都不是真在赤道幾內亞而是在哥倫比亞拍的,不知今日西班牙與赤道幾內亞的關係是否仍劍拔弩張呢?
本片景觀優美、音樂壯闊、文化迷人、意象生動、感情真摯、隱喻簡單易懂,對殖民惡果有批判但點到為止不算太尖銳、主軸則放在普世的人性與愛,《靈異孤兒院》與《浩劫奇蹟》Sergio G. Sanchez 的改編劇本清楚易懂打動人心,雖然給《天空上三公尺》系列導演 Fernando Gonzalez Molina 拍起來是老派直線了點而不是那麼有深度,但能精緻感人、能再次把 Mario Casas拍得帥翻,也令人熱血沸騰!爛番茄指數 86% 均分 7.7/10,也算是雅俗共賞,唯片長 2h43m 有點令人卻步,仍值得一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vIlsaBxs3k
作者: frankhood (一粒茶葉蛋)   2017-02-17 08: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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