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陽光普照》:在/再建臺北(雷)

作者: sean8398 (SEAN)   2019-11-12 16:58:37
《陽光普照》:在/再建臺北
一、
當接近片尾的時候,媽媽與爸爸一起祭祀完阿豪,正是因為離去的人有了某種不可能的異
界距離,我們用神聖的沈默與穩重爬上了高處,懷著某種複雜的心去慰藉這些崩解。媽媽
問爸爸有沒有空,一起去走走。那時候家樣貌已經在許多事情的發生之後,有了緩和的默
契,穩穩的像過肩前進背影鏡頭,向前中。到達足以俯瞰整座台北城市的瞭望平台,他們
用一直線站立著對話。爸爸說出了他一直未說的電影之中最後的衝突高潮,媽媽終於糾結
的崩潰痛哭,因為攸關生命的事情,她經歷多了,知道事情有多麽嚴重,只要是攸關到眼
前這片城市之下的人的事情,無論是建構之中的茁壯、修補試著跟上越來越好的、還是整
個傾毀就回不去的,每一個事情其實都很重要,有快樂與痛苦的,都很重要。這裡有一種
島國的憂鬱,那是臺北盆地限制了活動,卻也包覆了人們,像是他們擁抱彼此的時候。
二、
所以我們會想起楊德昌拍的臺北城市,從《恐怖份子》(1986)所拍攝出一種現代性的臺
北都市,詹明信用了著名的〈重繪臺北〉(Remapping Taipei)論述之,是多元且混雜的
因素,在後殖民第三世界的景貌之中,楊德昌似乎是外來者總體性的再現能力,將這樣臺
灣開放性、資本發展中不穩定不平衡,不承襲大中國與鄉土地想像,同時出現壓縮與開拓
的特殊性。而到了集大成作《一一》(2000),每一個在台北的家庭人物,都肩負了一個
極重要人生命轉折的重要意義,城市與這些角色,重繪了一個現代性臺北裡經驗。這些也
是邁入千禧年之間,我們足以用電影這項語言試圖去觀看城市的一種方法,特別是關注了
「個人空間」在被包覆在許多用城市概念下區隔的空間關係,既「相互抵消又相互獲利」
(如私人空間、性別空間、多文化空間),這些電影之中的中產階級人們不會在以往資本
式、異化與獨立自主等等的事情上迷失而消逝。這樣的新體制空間感確實「重繪」了一個
我們觀看的臺北寓言。
過了近二十年,這部或許是最好的臺北電影《一一》終於已在這裡公開上映,也深刻以銀
幕形象給了下一輩觀者一個新的感覺印象。轉換到了《陽光普照》同樣也是居處於臺北,
一個家庭的故事,我們卻發現這裡不再只是詹明信口中一個後現代化下重繪的臺北了,而
是一個正在「努力」階級中的「在/再建」臺北。
三、
其一是正在建構中。背景裡當阿豪與女孩走過台北車站,首先是扭曲的倒影,人物會有誤
會「倒退」且模糊不清的幻覺,轉換到興建中的大巨蛋工程圍牆,白色的鐵皮還有塗鴉(
那是一個很諷刺且次文化的事情),再到另一個在朗誦關鍵「陽光論述」訊息的空鏡頭—
等待的公車亭美麗玻璃對面是圍起布幕工程,或是父親拉下臉與菜頭「夠安靜」對談的陽
台,其實是施工鬧聲轟轟的,那應該是車站附近也在建築中的大樓(車站象徵了某種上個
離鄉到城市聚集繁榮之地,在此當代的景象裡多是正在落寞/正在重建中的)。這些背景
應和了故事中核心人物問題的衝突:需要在建構,是關於阿和負罪悔改的自我認知歸屬到
這座城市,他必須是在開場那被支離破碎的逞兇鬥狠下鏡頭場次,配樂是抒情且預知悲劇
的緩和,而無法諒解的父親表明「只有一個兒子。」如何在極度跟不上臺北空間的樣貌下
建構腳步,必須掌握時間方向,為此被趕出城市後與自己空間內商討。這個衝突的拉開了
所有這家庭底下發生的:有未成年什麼都還不知道沈默的懷孕少女小玉,重頭到尾表明的
情緒只有「我要回家。」正因為她也是一個曾經沒有了家的人,選擇生下孩子更是為了自
己組成一個家;有自我默默不想麻煩到任何人選擇自殺的阿豪(卻其實還是麻煩到了大家
),那就是無論怎麼去估算與細想,都無法將自己的存在脫離這個空間之中關係的矛盾,
阿豪用了司馬光尋找陰影躲藏的故事,自我論述了這番憂傷的道理,與之解脫隱隱負載
身上的重力,是那更狹小浴室裡擦拭鏡子的動作,這座城市已經夠擁擠了,找不到自己清
楚舒服的樣貌。正在建構的失敗與難以處理,在此也走向了另一個為所有事情化解的戲劇
關鍵。
四、
其二是再建構。延續了這個重要的戲劇關鍵,也正是死亡,我們思量了所有的正在建構之
中,不可逆必須以釋懷為解的正是阿豪。所以他也是那一場以入夢為由,魔幻寫實的「來
看你。」重要的鑰匙。因為阿豪的招喚,父親深夜起身在便利商店遇到了阿和,疏離的父
子可以「再」建構的現實,在這段關係之中連結起了這個家庭男人系譜的情感。這和鍾孟
宏一如既往關注於男性父輩的母題有些延續與轉向,以往通常離開或缺席父親身份了,才
成為了無家的疏離(在《停車》與《失魂》中尤其顯著),而父親在《陽光普照》中從未
實質離開,而是用話語的不真實(「我只有一個兒子」)擬想了一個缺席,所以只要能再
見面這樣開口說上幾句,說著不相干的事情也罷,那正是需要「再建」出來的關係。
還有駕訓班位於邊緣的山腳,那棟有點年紀斑駁的公寓家居,或是菜頭與阿和深夜驅車開
往北海岸遠離了臺北。這樣不合時宜的城市落後與邊緣感,正像一股同時引領著「在建」
過程的反拉力,強烈阻止縫合又同時彌補了先前缺陷的未看清楚。再建構中的只是拋下一
個單方向、或穩定的自以為,再去看待一次陽光與陰影之下的臺北。也是這部電影訴說著
最巨大的雙重性抒情:「我們都曾受過傷,才能成為擁抱彼此的人。」難道不受過傷就不
能擁抱人(像阿豪未表明出的事情,或許稱不上傷、或像一定要犯罪更生才像是個勵志電
影的敘事,接著要正面?)難道必定要去定義出一種穩定/混亂;前途光明的/隱蔽不承
認的;或等等雙向的敘事元素,才能把電影再現的臺北說出來呢?其實不然,那正也是用
了「陽光」這個母題去論述光明黑暗的相互包容,人們皆有也皆是的樣貌。
五、
所以回到了無論是在/再建臺北的俯瞰樣貌,最後是回到了媽媽整理房間,日常的週末與
隨意的邀約,阿和真正成為了「一個兒子」,但也肩負且暸解了更多獲得的建築成果,他
決定帶媽媽坐上腳踏車,縮小到了不在臺北都不重要的場景,試圖重回記憶訴說過那單純
的男孩。媽媽在城市街道的樹葉中尋找陽光,普遍的日常的不需要去解釋的,在巨大光影
對立之間尋找縫隙,想再建、或是找回那些熟悉的關係,才爬到了最高處擁抱彼此,每個
人都是每個人的陽光、每個人也都是每個人的陰影,《陽光普照》確實有著極陰暗下溫暖
的家庭治癒感,更重要的是也不知不覺中建構了快過了二十年後當代某個樣貌,生活在這
裡的我們,無論怎麼或許都能找到一點感動的地方。那些俯瞰或空拍的鏡頭全然是一種凝
視:車子裡都是人、房子裡都是人、城市裡都是人。為此其實從來的建構都已經被瓦解了

所以才會說,當然不放心,至少我陪著你不放心;在/再建構也都不重要,只要這裡的人
都被這公平的陽光照射,終於會有屬於自己的空間,無論是何種歸屬都是。
作者: snsdlove5566 (少女宅男)   2019-11-14 23:26:00
在寫什麼?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