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忘了，自己曾跟怡諶曖昧過。
忘了是大二還是大三的事，是社團出遊吧，我那時候狀況
很糟，做著KTV的夜班工讀，跟一個也在那兒工讀的別校
男生糾纏不清，怡諶邀我報名出遊時我正為了月經遲遲不
來焦躁不安，泰半是逃避的心態，我神思不屬地跟著怡諶
去出遊，他以為我是給夜班工作搞得作息大亂，直囉嗦要
我辭了，我大概哭了還是什麼，緩過情緒時，才發現他把
我的手握得很緊，那幾天我們形影不離，但我們的心情應
該很不一樣，至少，我全副心思都在擔心自己懷孕，根本
無暇顧及牽著我的手的怡諶，我只是很訝異他沒像我當時
的男友那樣，採取猛烈的攻勢。
出遊之後，我終於盼來了月事，我把未開封的驗孕棒丟了
，辭了KTV的工作，也跟讓我備受煎熬的男生一刀兩斷，
驚魂甫定，我顧不了怡諶，躲到龍叔的民宿去，想安靜一
陣子，那段時間，我們似乎全無往來，直到開學，再見面
時，兩人的關係又退到了出遊之前，此後直到現在，我們
從沒談起過那段曖昧，也沒再有過曖昧。
怡諶先後交往了幾個女生，簡單地說就是白富美，我一再
跟怡諶申明別讓我當電燈泡，真正的原因是那些女生會讓
周遭的空氣充滿壓迫感，他的擇友條件，讓我百分之百相
信那趟出遊發生的事對他對我都無甚意義，所以，我幾乎
忘了。
怡諶沒回我，為什麼分手的事他要瞞一年，隔天，外出買
食材時，那年出遊的種種突然變得很清晰，我不知道那是
不是一種習慣，我很想要他在我身邊，那是內心深處藏得
很好的渴望。
也許是藏了許久，我並不喜歡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渴望。
今天，跟怡姝約好做菜，我該專心找食材。
我依著怡姝列的清單，在超市裡快速穿梭，雖不諳廚藝，
我至少可以看出怡姝想要仿作方媽的一桌菜色，除了清單
上的食材，我認真考慮要多帶兩份熱食，以免忙了一晚結
果食物難以入口的窘況。
我把食材放到廚房的工作台上，把熱食暫擺到不顯眼的角
落，然後傳訊給怡姝說食材買回來了，等怡姝從房間出來
，我笑嘻嘻地說，「我做妳助手！」
「妳休息，讓我做。」怡姝不是很流暢地，吐出了這幾個
字，我感覺到她等著我退出廚房，只好聽她的，照樣到沙
發上坐著看電視等吃飯。
開飯的時候我原還提防著那些擺盤只是虛有其表，菜入口
之後我覺得自己真是多慮了，我變得胃口奇佳，昨晚方媽
在，我的胃口得給禮節約束，今晚我卻可以只跟怡姝一塊
兒，享用口味幾乎一模一樣的一桌菜。
飯後我理所當然地負責收拾，大概是給我的盛讚弄得不自
在，怡姝早早回房了，我做完清理工作，把沒派上用場的
備用熱食冰進冰箱，回房後，第一件事便是發現新大陸似
地問怡諶他知不知道怡姝能做菜而且做得極好。
「是嗎？我沒吃過她做的菜，我沒印象她為我們做過菜。」
「她做出來的口味跟方媽的一模一樣，這種手藝不開餐廳
太可惜了！」我把每道料理好好地形容了一遍，怡諶等我
說完，嘖了幾聲，「妳該考慮去應徵美食節目。」
我有啊，我暗暗回道，工作真的很難找，都不一定有面試
機會…
「哪天你帶食材過來，讓你妹做菜，便知道我說的不假。」
「星期五吧，星期五晚上我過去。」
我興沖沖地告訴怡姝，怡諶星期五要過來吃晚飯，她該一展
廚藝，這才發現似乎是我一頭熱，我微感失望，但也不好再
提，沒想到前一晚臨睡前，怡姝來敲了我的房門，遞給我一
張紙條，我看了一眼，高興地問，「明晚妳下廚？」
「好。」怡姝下定決心似地點頭應道。
我把紙條拍照，傳給怡諶，請他去買齊上面的食材，怡諶大
概請了假，四點多就提著兩大包食材現身，怡姝照例將我們
請出廚房，我窩進沙發，才拿起電視遙控，怡諶卻把遙控接
了過去，「出去走走，嗯？」
我們慢慢踱到附近的公園，在公園的長椅上坐定，黃昏時分
，公園好熱鬧，媽媽們帶著孩子來遊樂場，我看著在溜滑梯
爬上爬下的孩子們，禁不住揚起嘴角。
「妳想過要跟我在一起嗎？」
我感覺到笑容凍結，半晌才勉強吐出一句話，「我以為你沒
想過。」
他把手伸過來，繞過我的手臂，結結實實地將我的手包在他
的手裡，我垂下眉眼，覺得一切有點不真實。
我覺得自己像是突然間被從安全的硬殼中趕了出來，慌亂失
措，我一直是對怡諶擺出哥們的姿態，拿掉偽裝以後，我會
變得荒腔走板吧？
怡諶真不該在晚餐前對我表態，餐桌上我話變少了，我想打
起精神熱絡餐桌的氣氛，又覺得怡諶該學著跟怡姝親近，我
想怡諶是在努力，他邊吃得停不下筷子邊怪問怡姝會做菜幹
嘛從不做給他跟怡誠吃，怡姝看來也是開心的，輕聲回說等
下次怡誠回來，我自己滿腦子都是怡諶，儘管他就在身邊。
「能不能留下來？」飯畢，看完一部科幻片後，陪怡諶去取
車的路上，我禁不住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