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倒是有些不耐煩，傾向前湊近他的鼻頭
：「一句話，要還是不要？」他二話不說地答應
了。想到後面還有班長，出外透透氣怎麼說都略
剩一籌了。
「但我不怎麼會幫助人。」他最後還是補充
了一段自己的看法。
「自然不是要你和那些人一起行動的。」領
導笑著「那些人都是從第一線挑來的，對於新成
員自然有一番看法，你要是和他們衝鋒陷陣去，
我回國又要被他們一番數落了。」
領導起了身，在他周圍打轉，仔細地打量著
他「我的人甚麼都能幹，就是這地方不熟。找個
地方嚮導也是必須的。我要你在前面當眼線，給
這些人提議些好地方讓他們突擊。我看過你的畢
業成績了，至少體育還說得過去，不是嗎？」
「第一線的人來這裡，你之前說的那兩個人
究竟桶多大的簍子了？」他有點消極於領導的一
番說詞，反正說定就是說定，他也只能贊成或是
非常贊成了。
「這兩位帶著我們國家的重要情報跑了，甚
至連敵方都擁兵來保護，你說這簍子大不大？」
領導向門外走去「明早五過來向我報到，一刻都
不能耽擱，我們所剩時間不多。」
領導剛出了門檻，憶起甚麼事地回頭又是幾
句「還有我說話直接，對於一個被外放過的人來
說，別期待太多。」
領導說的外放，是他幾年前因為違背黨部的
命令而被外放到很遙遠的地方。全歸功在領導說
了一些讓元首難堪的話語。這些是當年新聞寫的
，但他就是不清楚所謂的遙遠，是甚麼樣的一個
概念？會比這裡遙遠嗎？還是在世界的另一端？
看到領導還能這樣活蹦亂跳地回來，他不得不佩
服領導的能耐了。
於是他就和一群不怎麼認識的菁英們待一起
了。但一開始看到數量也是叫他有些失望。領導
口中的部隊，確實是小，四個人就這樣撐起大局
，也不知道這次的任務究竟是難是易了。但這些
人確實是大有來頭，這也是他稍微能夠信服的。
無論在捷報還是閱兵上，這些人總是待在最是矚
目的位置，也凸顯了領導對這事情，也算是煞費
苦心了。
領導給他的目標也很簡單，簡單到有些像是
過去軍營中的例行公事。他只要荷著一把步槍，
四處找位置給這些人待著就可以了。領導形容這
趟任務彷彿午後雷陣雨，來得傾盆大雨，卻也去
得快。從現在出發到最後完事，不消十來個小時
的光陰。到時候這兩位叛國的就會消失匿跡，敵
方派多少軍隊都是徒勞無功。情報重新回到祖國
的懷抱，這鳥地方又會回到往日的和平。
領導說得，好像準備一份三明治一般地輕鬆
。果真人挑得好，吃香吃到老。
在他出發的路上，他確實想到很多的未來，
以及過去。這件事成了後，領導自然會把他的名
字掛上去。他也有一定的理由到第一線一趟。要
是叫領導開心了，在第一線挖到類似這樣的爽缺
，很快的就能不斷高升，升到上面去，給那些曾
經壓迫他的老道學們好看，接受千千萬萬人的阿
諛。人生開始變美好了，他相信。但他也不得不
說，領導對他還是稍微有些為難。領導要求他匿
跡行動，卻給他一把附滿子彈的步槍。領導過去
是做特務的，他很相信領導知道一把消音手槍會
比這個更適當。但領導只是一句「用來對付大規
模的衝突」後，就放他出發了。
他腦海清點了一下領導給他的裝備，確定加
總只有五發步槍子彈後，開始有些嘲笑領導的作
風了。他甚至有點懷疑這是否只是演習一場。等
他出外逛了逛，回來的第一眼就是領導和班長一
同慶祝他的到來？或許所以人都參加了這個行動
，只是領導想趁機挖苦班長一番？軍隊有很多一
般老百姓找不到笑點的笑話，這是他這幾個月在
營隊學習到的，以及過去在軍校的時光。
總之，先找個地方隱藏還是好。他就前面的
小樹叢躲了起來，前方的下斜坡草皮底處，兩個
敵方的士兵正在聊天。他想了想這地方是好游擊
的，後面領導的要求時間也沒到。想了想就頗有
興致地看這兩位士兵聊些甚麼。
「聽說敵我派了第一線的狠角色來抓人了。
」左邊的士兵是這麼說的。
「我倒想知道這些人成天抓我們的人是為了
甚麼？」右邊的士兵顯得不屑「我要說呢，這國
家打從一開始就一個偷字。從建國的領土、建國
的軍力與人才，甚至是建國元老的本身，哪一處
不是我們來的？我可要批評上面的黨佬們幾句，
這些人就是太鴿子了，以為窩在巢裡孵蛋就能有
蟲子吃。現在可好了，南方這群人又要拿我們的
東西。但至少這次上層還是有警覺心，特別派人
意思意思。不然我們成天窩這裡的，都要悶出病
來了。」
他覺得有些好笑，敵國不虧是搞專制的，這
些人被洗腦洗成這樣，可笑得可憐。正他想繼續
看下去時，又有兩個士兵走來。不同的是，這次
他們抓來了一個本地的女孩，在各一邊抓一個胳
膊，有些勝利的得意神情走來。
「我說你就是這樣搞不清楚狀況，才會如此
被發配這地方邊疆吧」其中一名士兵開始奚落方
才發表高見的士兵「咱們祖國可以被打到只剩下
一座城市過，你倒是輕鬆，正巧在祖國最穩定的
時候來最和平的地方吃飽撐著。」
另一個士兵粗魯地把女孩推到地上，一邊用
槍指著，一邊唱起雙簧：「不想悶出病還不搞點
建設，在你還在對祖國唱歌的時候，我們早就有
女人可以享用了。你瞧這貨色很美吧？」
旁邊的士兵蹲下來，捏了捏女孩的臉頰，面
露淫笑。他轉過身對那個話最多的士兵：「猜怎
麼著？你就一旁看著我們享樂吧。既然你這麼不
樂見祖國的難過，就讓你瞧瞧祖國歡樂的一面吧
。」他們開始對女孩毛手毛腳了起來。掙扎聲、
浪笑聲以及那位士兵的爭執聲，漸漸在這處發散
起來。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做一回英雄。但想到自己
的槍聲會驚擾到遠方的駐守敵軍。就不知如何是
好。領導給得真是高明！他低聲咒賣了領導。自
己自然是不能後方偷襲，人數畢竟是多了。這一
發下去，消滅的不只是這些獸性的士兵，也是他
夢寐以求的未來。但念頭一想，自己就算未來有
成就了，這女孩會原諒他嗎？
為了自己的成就毀掉別人的成就，這番的鬥
爭，不就是那些對自己輕蔑的老道學們？他這樣
想，手上的步槍也就越發舉起。終於到了爆發的
一刻，他扣下了扳機，前一秒還要解開褲襠的士
兵，腦袋立刻開了花。漿血四濺在翠綠的草地上
，墨黑地暈了開來。
震耳欲聾的槍聲慢慢被士兵的憤怒吶喊聲所
取代。他們舉槍回擊，試圖讓這名不速之客現出
原形。他在樹幹間躲藏，很快地就解決掉了剩下
三名敵軍。正如領導說的，他在軍校甚麼不會，
就是體育最服人。或許又因為敵軍的怠惰，使得
他的速度顯得飛奔靈活。等待槍聲漸去，他看著
眼前的一蹋糊塗。那是他第一次殺人，卻也是第
一次主動毀掉自己的前程。
直到他拉著女孩躲到廢棄的屋舍，癱坐在地
上清點敵方的裝備時，他還是難以理解自己究竟
做了甚麼？為何自己會拯救女孩？
他當然可以說自己良心過意不去。但身為一
名軍人，守紀律是天職。戰爭是仁慈的，它對加
害者和受難者是一視同仁的。今天救了她，戰爭
就會放過他們了嗎？他開始覺得，拯救女孩只是
為了證明自己很有能力，想在過去被壓迫的時刻
中把自己解救出來。
看來他是沒有臉見領導了。當然他知道自己
在這個行動只是輔助用的。就算是在荒漠上，這
些人都有辦法突襲並獲取勝利。領導叫他來這一
趟，又怎麼不可能是看他可憐才叫他來得的？或
許未來沒有想像中得容易，他可能往後還是要守
在這地方，這樣的小插曲應該只值一面勳章，或
是口頭表揚也說不定了。
想到自己怎樣都讓未來光明不起來，他覺得
舒坦多了。靠在牆上稍作休息。
「你流血了」女孩突無奇來地嚇了他一跳。
他四處檢查，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臂上，開了一朵
黑玫瑰。他剛才太專注於自己的內心戲了，甚至
連疼痛都沒感受到。
女孩捲起了他的衣袖，端看了一番後，從身
邊的側包掏出水瓶來清洗傷口：「幸好只是擦傷
。」她之後抓起一把藥草，將藥草放入口中嚼成
泥狀，細心地敷在他的傷口上。
女孩最後撕下了自己袖子一長條，給他進行
最後的包紮。
「你是治病的？」他有些好奇。這地方的女
孩似乎是樹林間待習慣了，可以這樣應付臨時狀
況，也算有訓練過了。
「從小家裡管藥的，也是習慣了。」女孩有
些羞赧地往少了玻璃的窗戶看去，外頭正下起午
後雷陣雨：「你覺得，我們可以在這裡待多久呢
？」她說完低頭整理著側包，不發一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