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Ragnarök,Nidhogg II
比現時為人口述留存之史詩更為悠久,不為人知的歷史中,曾一度存在神與人彼此交
流來往的世代。
在這曾被稱為米德加爾的大陸之上,人尊崇神,神庇護人,互相尊崇珍愛,共同享用值得
謳歌的繁華盛世。
然而,在這美好背後藏有幻滅的隱憂,居住於智慧之泉的老智者預言了這將覆滅的未來,
它被名為諸神之黃昏,成為末日的代表。
試圖阻止末日來臨,敵對已久的亞薩神與華納神在人居於其中的斡旋下初次聯手,共同征
討棲息於世界之樹根部的魔龍尼德霍格,其被視為帶來諸神之黃昏的惡兆。
在深入尼福爾海姆(Niflheim),於赫瓦格密爾(Hvergelmir)泉旁展開激戰,神與人取
得最後的勝利,後者並將魔龍之屍骸轉交予侏儒打造成神器。
本以為自此之後將無慮地把幸福存續至永恆,然而,換來的只不過是另一齣悲劇的開端…
…
如今,時間之巨輪再度轉向,駛向它原本該行進的軌道,通往諸神之黃昏。
阿斯嘉特內的金宮主人,也同時在聽取雙肩的烏鴉回報所見之後,知曉了這件事。
當沒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才能見到這名眾神之王藏於他強大自信之下的疲態。
「這是你要告訴我你的預言永遠沒有失誤的玩笑嗎密米爾。」
魔燄沖破圓頂直上天,無數歲月積累之怨念凝為巨龍,它飛繞盤旋於整片雪山脈界的
上空,不住地對著這片天地發出咆哮,像是宣洩長久以來遭受箝制的恨怒。
廳堂內遍地余燼形同劫後情景,然而對峙的彼此,滋生的戰火才正要熊熊燃起。面對手持
尼德霍格之刃的希爾妲,亞流士與海蕾娜面臨古堡之戰後更嚴峻的考驗。
本來打算取得魔刀添加交戰時的籌碼卻告泡湯,更叫人糟糕的是己方潛藏強大戰力的希格
露恩現時淪為對方的禁臠般存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餘下自己跟身邊的夥伴。
「希爾妲交給你,多替我爭取施展魔法需要的時間與空間,至於希格露恩的話就交給我你
別分心多管……她很明顯是受到尼德霍格控制。」
「交給我吧。」
亞流士簡單幾個字,不思議地勝過再多的言語唇舌讓海蕾娜能放下它心專注。
「……謝謝。」
「還真是難得。」
「……囉嗦,不會有下次。」
海蕾娜鼓紅雙頰,對上亞流士露齒恣意的笑,卻是罵不下口拿他沒法。
「遺言交待完畢了嗎?」
遙遙在前的希爾妲打破沉默,也等同宣告戰鬥即將開始。只見她一反魔導師戰鬥保持距離
的慣例,主動迎向己方放開步伐。
「小心,她手上畢竟持有魔刀,敢主動挑釁絕對不能小覷。戰鬥中如果一方持有具魔力的
武具將是扭轉勝負的強力因素,這點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才是。」
亞流士掄起背後大劍旋刃指向希爾妲,左手也緩緩握上劍柄舉劍朝天蓄積戰鬥態勢。
希爾妲人未近,但強大的氣壓已迫得亞流士幾度調息不適難以喘息,與希爾妲交手多次的
他已很明白這股氣息來源不會是希爾妲本人所發出,她手上的刀才是這起始源點。只見希
爾妲拖著魔刀持續步向亞流士,刀尖前刃與岩地一路磨蹭擦出無數火花。
亞流士好好端視了刀的真貌──刀身比一般海盜用的大刀細長,從刀刃至刀尖打造成彎月
弧度外整體刀身筆直得近於單刃劍。刀身又開有副刃刀背有背齒……令整把刀外型不規律
得近乎狂亂。
刀面的血槽將刀身一分二為紅黑雙色,於血槽經過處也特意打洞開孔減輕重量。刃與柄間
的護手更是作成如龍之張舞指爪般的設計,用以持握的柄與刀背黑色面則是打造成鱗片的
外觀處理。
這樣的一把刀除了彰顯侏儒傲人的手藝外,也在在展示於任何人前它的特殊性。
雖然經歷過眾多戰鬥,但這一役絕對是絕無僅有,掃過一遍上次古堡後留下的新傷痕
,亞流士深吸一口氣後還是如此決定──
他同樣拖著大劍於身後快步向前奔跑,轉瞬間已至希爾妲身前,在大吼之中釋放全身的鬥
氣,亞流士縱身高躍,以居高臨下的形式主動出擊!
這一擊亞流士沒有保留,一來對手是希爾妲所以絕不放過,再者面對魔導師最好就是速戰
速決,難得有這樣近距離的大好時機,不管是誰都會全力以赴……但是……
面對半空旋身下斬的亞流士,希爾妲像是毫不放在心上的隨性揮動手上魔刀迎擊……
闊別千百年的時光後魔龍之刃再現塵寰,刀與劍的守次交鋒,叫亞流士不可置信的是希爾
妲僅僅單用一手就格擋下他的劈擊──就算體格壯碩久經戰鬥的戰士也無法如此輕易抵擋
的這一劍,希爾妲竟僅僅是右腳向後退開一步之距,隨即空下的右手握上刀柄,從魔刀刀
身催發出的無形之氣勁就這樣將他彈開,迫得亞流士還得連退數步才抵銷掉這股衝擊波。
「看來這一下是我佔上風呢。」
對身為魔導師的自己初次與戰士正面交手,希爾妲似乎極為滿意來回撫摸魔龍刀身。
「亞流士!」
「放心……沒叫那刀把我一刀燒死,就是有機會!」
雖然戰鬥不該分心,但亞流士還是忍不住將目光轉向一直隻身立於王座旁的希格露恩,只
見她亦將注意力放於亞流士這……卻只是關注戰場進展變化的樣子。
「我說,妳該不會真的打算用那把刀就想把我解決掉?」
「呵呵呵……如果連區區的你都無法解決,那想斬殺奧丁豈不是一場空話。」希爾妲再度
拖刀前行:「如你所見……最初那刀釋放出之尼德霍格力量離體未歸,你就好好把握它回
氣空檔時間吧。」
「廢話一堆,我要上了!」
「來呀。」
自恃魔刀威能,希爾妲心一橫,比亞流士更快一步拖刀直奔,無畏大劍相向,卻沒料到─
─
「怎會?這個是……」
希爾妲忽覺己身體內氣力像被瞬間抽乾……雙腳變得沉重難以挪動,連手上的刀也幾乎要
脫手。
她很快明白過來自己是中了三重壓制的魔法,這是常見於魔導師用以牽制戰士攻擊的手段
,能有效剝奪戰士本身體力……令敵人於戰鬥中採取迴避、防禦、反擊等各方面效果都大
幅下降。
想不到身為魔導師的自己竟會遇上這般待遇,希爾妲除了苦笑外也無言以對。
「以為這樣就能讓我認輸……開什麼玩笑!」
面臨亞流士逼命之一劍劈砍,希爾妲幾近脫力的雙手握緊魔刀,尼德霍格似同感危機地從
刀身發出嗡嗡自鳴。
希爾妲於嘶喊下集中氣力推出這一刀,刀與劍二度交擊,魔刀再度發動威能硬是將亞流士
的大劍彈開,衝擊力迫得亞流士再度退開。
亞流士身雖退馬上發動反擊,迴身旋劍藉衝擊氣波帶起更大的氣流,這是他拿手攻擊方式
……
面對希爾妲更是讓自己激發出過去未有的潛在之力,大劍如劈碎大地地氣勢萬鈞一斬,催
到極點的迴旋氣流瞬化無形刀斬直衝希爾妲。希爾妲不料對方竟還有這般氣力,匆忙之下
舉刀格擋。
希爾妲不及摧動尼德霍格魔力,就直接以刀身硬擋無形氣斬。
刀與氣勁相撞引爆,刀脫手,希爾妲馬上意識到周身溫度緩緩升起,第二波攻擊已然來到
。
藉現場餘燼之助,身上魔晶石注溢流入體內所提供的魔力之共振,海蕾娜今日內第二度的
燃燒風暴再出,自古堡之戰後希爾妲二次陷入風暴焚身,燄火再次沖上廳堂破開之圓頂。
當灰煙消散,以天然岩石為地磚的整塊地也被灼至焦黑。然而,讓亞流士海蕾娜心之所畏
的那人,仍頑強立於消散的火花之中。
希爾妲啊的一聲,微張之唇中吐出冰寒凍氣,雖藉體內魔力蓄存至寒之氣護住這具身軀…
…覆身之披風被燒得殘破,叫人心醉如飛瀑般長髮也在高熱下不復亮麗……焦灼蓬鬆亂無
章理……但就算如此打不倒她,更添幾分不死不休的鬥意。
「希爾妲。」一直旁觀這場戰鬥,希格露恩終於開口:「勿讓吾失望。」
「我知道。」臂膀酸麻感未消退,但她仍強逞自我拾起魔刀,從破開之圓頂吹入寒風,帶
起她一身煙塵,任亂髮飛揚散漫,希爾妲走上前線繼續未完戰局:「我怎會就這樣敗於此
地。」
「妳大可以好好使用妳的魔法,有必要這樣跟我在劍下硬拼生死嗎?」
見識過希爾妲的不屈,亞流士也不禁正色肅然。
「的確,如果以尼德霍格之刃搭配我的魔法要收拾你們不是難事……但這樣的話,我就無
法証明自己……証明自己能夠與神一戰。」
希爾妲低首俯瞰手中的魔刀,黝黑暗沉的刀身靄靄含光,沉默地呼應希爾妲,刀與人一致
,怨與恨讓她們絕不會就此停步,誓要斬斷眼前的阻礙。
「神與人間並不是你們二人聯手就能抵消這中間的差距,所以這是我必須通過的最基本考
驗,也是尼德霍格它對我最初的試煉。所以我還要再戰──」
「──至我們之中任一方的死亡終止,你們要有在此捨命的覺悟。」
「我早就有在此將我們過往舊帳清算的打算,不過在此之前,先回答我的問題!」
「呵呵呵……儘管問吧,我就破例不讓你帶著遺憾下至冥界。」
「當初襲擊我傭兵團的兇手與妳有否關聯?」
見希爾妲面有疑色,亞流士更加厲聲質問:「既然要死就別欺瞞──坦白一切吧,當初在
馬奇國度境內妳是否有派人來託我寄送裝運骷髏兵士的木櫃到朗希爾德!」
「身為冰之魔女的我還不屑使用死靈魔法這等下濫咒術……」
聽到希爾妲親口否認讓亞流士不自覺地失望,但很快地他又聽到希爾妲的冷冷笑聲。
「……但我是有認識懂得死靈魔法的人物就是。」
「是誰?」
「呵呵呵……」
亞流士只恨不得現在就能一劍將意圖玩弄他的希爾妲砍成兩半。
「……用你的劍來問吧,如果我要死之前良心發現,或許還會跟你說說那個人的名字。」
「這我可求之不得……還有,那邊的希格露恩。」
「她嗎,你該為她欣喜才對。她已被尼德霍格挑選上成為刀之侍女,說不定自此之後將得
到永生直至諸神的黃昏之後。」
「妳說什麼……」
「解救她的辦法就不用問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這或許對那名少女來說也是種幸福說不
定。」
「胡言亂語!」
亞流士持劍相向,與高捧魔刀的希爾妲終將分個生死。
「妳真的只是為了殺除奧丁而不惜要將整個世界帶入末世嗎希爾妲學姐……」
「……對我來說,這一期生命早已終止於那一場神罰的耗劫中,從那時候開始,殘存此世
的只不過是抱著怨念的亡靈。這個世界不論最終如何,都與我再無相關。」
「之前出現在我們面前的莉菲雅不是妳嗎?口口聲聲說要封印尼德霍格的她究竟是……」
「呵呵呵……」希爾妲沒有正面回答海蕾娜的疑問:「誰知道呢……也不妨再告訴妳們一
個秘密。我的本體藏於頭頂這副冠冕內,這可不像轉換肉體一樣說換就換。所以想殺死我
,就毀了它吧。」
「果然如此。」
海蕾娜早就猜想她一直戴於頭上的頂冠有鬼,不過她既然願意這麼坦然向他們招實公開,
這也代表今天絕對不會再有任何轉圜餘地可圖。
只有活得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走出這裡。
盤旋於空的魔龍作為見證,當它的吼叫傳入這座破敗廳堂,生死鬪第二回合於焉再開!
阿斯嘉特的金宮中,夫雷應奧丁召喚急急忙忙來到,甫才行過跪拜禮,奧丁已開口問
道:「已將諸神都安置妥當否?」
「照您之吩咐,已在瓦爾哈拉擺設宴會邀集眾神和英靈們共同歡樂,除了喝得爛醉如泥外
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會發生。」
「有記得把海姆達爾邀集來吧。」
「海姆達爾他是忠實的守護者,著實費了不少心力才勸得動他離開彩虹橋……否則以他眼
耳之力,人界所發生的事可能逃不出他掌握。」
「這不能怪他,本來所託付予他的就是看護阿斯嘉特的任務。」
奧丁慵懶地隻手撐住臉頰,話一講完馬上又露出他的微笑。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忽然想
起什麼重要的事般再度挺起身子湊向階下的夫雷。
「弗麗嘉(Frigg)和她的侍女們有沒有動靜?」
「神后如常居於芬撒里爾,侍女們也沒有任何外出的跡象顯示。」
聽到夫雷這麼說才讓奧丁放下一顆懸著的心,身子往後一塌倒於御座上。沒見過奧丁在他
面前如此放姿身態,夫雷一時看傻眼。
「我讓你看笑話嗎夫雷。也是累了,到頭來終究讓尼德霍格解破封印,過去所為此付出都
告歸零。」
奧丁的感慨讓夫雷一時找不到話回應,只能將頭深深藏下避開這難熬的尷尬。
「萬事都要有最壞的打算才行。夫雷,你可還願意相信我的抉擇?其實你跟弗蕾亞(
Freyja)大可回到華納海姆(Vanaheim),尼奧爾德(Njörðr)也不至於心胸狹窄得不
讓你們兄妹回歸。」
「自從夫雷來到亞薩園決意效忠您後,就沒有再回華納海姆的念頭。」
對於奧丁之語夫雷回答得誠惶誠恐。
「不能派福金(Hugin)與霧尼(Munin)調查清楚尼德霍格復生真偽嗎?」
「封印地有尼德霍格不住盤旋於空,如果靠得太近我怕過度饑餓的它會把這兩隻小鴉兒給
吃了。」
奧丁邊說邊笑逗弄雙肩的烏鴉,原本臉上抑鬱的神情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少現在先把事態壓住,尼德霍格復生的事絕不能入第三者耳中。其餘的我們慢慢再商
量……」
奧丁說完從御座站起,穩健地跨下步階,夫雷立時站到一旁恭候下座。
「也該是時候陪陪眾神們一起同歡,話說我很久沒觀賞弗蕾亞的舞蹈。」
夫雷畢恭畢敬地行於奧丁身後,沒料到聽見奧丁的耳語:「面對諸神的黃昏,還需有賴你
的協助。」
夫雷一時愕然,只見奧丁持續地前行,似乎沒有需要他的回應打算。
「有您的信任,是夫雷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