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病了一場
妳幾乎是費盡一切心思照顧與陪伴
當然必要的開銷也很驚人
只是我沒想過有一天我的戶頭也被動用了
我已經忘記確切的時間點
我只記得有一天突然心血來潮查了第一份工作開的銀行戶頭
推算錢已經被領走一段時間了 又拖了一段時間我才鼓起勇氣詢問
沒想到妳惱羞成怒
我當下愕然 說不出話來
之後回到工作的城市 滿滿的怒氣不知如何發洩
以前不是沒遇過需要用錢的時候 但是妳會先知會我才拿走
而且這是我第一份工作存的錢 雖然不多但是我很不想動用
當時妳應該已經罹癌 只是不嚴重 以在家療養為主
我也沒有直接對妳發脾氣 只是再也不打電話回家
收到妳的問候簡訊也當作沒看見 在這之前妳從未學會用手機發簡訊
我記得有一年過年甚至因為妳的碎碎念大為光火 完全不顧親戚直接回嘴
當冷漠成為習慣 我完全忽略妳每次趁我難得回到家想跟我多說說話
匆匆停留一兩天就走 成為家中的邊緣人 有要事才通知
更多的細節 在妳病情急遽惡化的時候 我總是最後一個才得知
四個月的待業期間 應該是妳第一次的療程告一段落 狀態穩定
甚至可以支助我一部分的生活費
於是我安心留在這裡 不停面試 直到找到工作
工作上的心累讓我沒放太多心思在家裡
第二次療程期間 妳傷到了肺 住院一週才打電話通知我妳出院再回家就好
趁著連假回家卻看到妳戴著氧氣 心中隱隱覺得不妙
按捺著不安跟妳聊天 配合妳想表現出一切順利的樣子
再下一次連假 遇到老人家對年 買好了回老家車票被家人通知退掉
因為妳被檢查出轉移緊急住院 被阿姨知道我原本的行程是回老家還責備我
(有任何人事先告訴我情況嚴重嗎? 責備再多有用嗎? 把莫名的期待套在我身上有用嗎?)
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趕緊去洗了一套大學時期的照片帶去醫院給妳看
這是妳第三次的療程 也是最後一次
看著妳興致勃勃翻著照片聽我介紹 彷彿證明了我的直覺
再來 妳就沒力氣下床了
一個多月後 在父親要求下 很認真地跟妳道別
那些可以好好相處的時光 沒能把握住
家人可以很認真地討論 唯獨我甚麼都說不出口
被久違的同學飯局中問起 順順地解釋完後 莫名覺得難過
妳還沒來看過我工作城市的居處呢
妳也沒見過我工作後認識的朋友呢
趕在自己的化療開始前去見妳的親姊姊 一年多之後走了
為了不遺憾 我請了假去告別式 還被阿姨說 沒想到我會來
儀式當中的影片也用到了有妳在內的照片 當下情緒突然很激動
原來 悲傷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