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７
五月，我決定放棄偶爾兼差
在棒球場外
香腸攤掩護著黃牛票
不合時宜的黃牛票
或取締
等待全壘打出現
來到跟前的
始終只有歡呼聲
與界外球
彷彿例行賽其中一場
比數懸殊
我所無能為力的
被當眾指責
且似乎責無旁貸的心情
無所不咎的水星逆行
於是三月
冷雨的三月
出門是種決心
有人推介我赴幾場求職面試
雨打在地上
碎掉的玻璃砥著彼此
硬度相仿
磨不出更多傷痕與鋒芒
碎掉的玻璃
硬硬反射出寶石的光
玻璃，一種固執的流體
和三月的雨一起
等著被四月回收
必定留下些
複雜的邏輯因果
與如果──
回到工作崗位
踟躕另一些邏輯與因果的問題
2017，我持續致力於解讀黑暗
巫覡摸索黑暗裡發光的靈魂；
破曉，不完美的黑
一代巫覡
一代的異端邪說
所有領域共同的難題
「如何具體你的黑暗」
『低亮度下錐狀體感度
不敏於桿狀體』
持續追問定義
如一完美黑體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低亮度有低亮度
迷人的雜訊
疊影與晃動
紙醉金迷的蒙地卡羅
從破碎而片段的訊息
得到一個機率的篤定
始終
始終將我斂成一名賭徒
散盡家產的賭徒。六月
我請幾天假
鎮日無所事事
思索著極其忙碌而慘淡如
下過幾週的梅雨
思索著
「我害怕虧欠他們
像我正虧欠自己那樣」
清醒本是個夢境
暈眩如旋轉一顆地球儀
黑暗裡疲於曝光
疲於旋轉的星圖
多風暴的夏季
風暴來臨前夕
我想望過大口大口的呼吸
放眼卻是矽肺般的雲層
大雨連同星星的鏽屑與煤煙
我亟需一個方向像
水槽的活塞
九月，風暴與風暴之間
我執意前往一個遠方部落
整個七、八月的遙望
(為此我幾度頂撞上司
對於一些光天化日下過曝的慘白
他們似乎選擇忽略)
那時我無法作夢
每個清晨忽然被十個太陽輪番審問般
易醒淺眠
夜空
是白晝的藍天
九月，陽光尚恣肆
整條路支離破碎的金箔
一下雨即熄滅成灰
只堪即起即行的行動
蟬蛻蛇屍
與舊年經雪的松果並置
午後大霧
忽而黃黑斑紋警醒交錯
局部施工
前方罕有來車
整季的坍方帶我來此
獨行間似乎有人
有人朝我丟擲石頭
入夜，星閃一度大放
又被霧靄封鎖
尚未通車的雲海秘境
洩漏出來的好意
夜宿小屋門檻腐朽
裂縫裡分不清髮絲還是觸鬚
整夜我醒多夢少
因為擔心夢的縫隙
湧出整群整群困疚的蟑螂
下山的公車幾乎沒有其他乘客
司機極重視效率
司機疾煞，一隻慌張的大鳥從眼前搶過
紅冠，白面與靛衣
我忽然感覺西狩獲麟
司機不認識藍腹鷴
我感到微微悲傷
那些想望過的風景
走過以後便折疊起來
我無暇顧及其他人的感受
直到十月
十月在另個異鄉
不由自主
只想寫信給ㄅ
寫這荒僻的世界遺產啊
白日遊客何其如織
多國語言與異色瞳孔
夜晚降雨，何其如織
鄉道空無一人
分不清是誰的黑暗
黑暗，一種熄了也不感意外的長明燈
雨水溫暖
路燈稀疏而寒涼
記憶輾轉
與現實劇烈牴觸
崩開狹窄的歧路
溪水寒涼
與溫泉交相淬鍊
麻木，情份的腳尾飯
我繼續狼狽獨行
商店逐漸消失
只有一具、一具棺槨般
疏離的自動販賣機
商品彷彿都是它的臟器
一度我因行動網路溢散
而完全失去方向
沿途走過那麼多寺院神社
雙手合十而
香火茫茫
眾生芸芸
十月不過是
恍如隔世的十月
現實的十一月、十二月
我確實地病著
活著
最嚴重時
無法忍受體內這些拙劣的想法
紛紛嘔吐出來
依稀記得幾個字眼
價值、觀感、誠信
與非誠信
高燒，為一些真實的、不實的
在體內模稜地虛耗與爭辯
多病
而執意正常著
恰如一名真實的勞工
無法參與任何一場勞工抗爭
每每缺席或失信
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情緒醞釀已久但
日復一日
晚歸的黑比星星更為遼闊
只能繼續苦笑、抱怨與誇張
如炫耀一枚虛無而發亮的勳章
失溫的同溫層
這些我完全理解
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
2018，元旦
我重拾跑鞋，久違的七公里
新的一年，新的法規即將上路
且跑且行，所有舊傷皆隱隱作痛
高速公路將會實施高乘載管制
在農曆年；除夕，點燃鞭炮
跨年，施放煙火
為什麼跨不過去的
無法全部留在2017
停下腳步汗喘不已
這世界仍願意如此引渡
可祂並不知道
並非每個人都禁得住
如此公平而輕易的引渡

啊

疲於曝光兩句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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