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我們高一，你坐我隔壁，我們寫交換日記，參加同一個社
團；放學時候，我們牽著腳踏車，一起走那段短短的小路，直到分岔
，再各自回家。那時候，全班都以為我們是一對；事實上，我是喜歡
你，但不確定你是否喜歡我。幾個月過去，你約了坐我後面的女同學
去跨年，元旦之後，到學校，你跟大家說，那是你女朋友。我很不解
，很難過，但還是喜歡你。半年後，你們分了，我又開始跟你寫日記
；高二分班，我們碰面少，漸漸疏遠了。高三，你交的新女友，是我
們之前參加活動一起認識的女生，你看起來很開心，而我有點黯然但
似乎也沒關係了。
我一直不明白你是如何定義我，我想了好多年也沒有得到解答，但或
許，原本就不需要答案。上了大學，我們幾乎沒往來；大學畢業後，
我們見過兩次面，聊著彼此的感情生活，聽你說些唸書時拈花惹草的
故事，儘管你還是跟高三的女友在一起，打算愛情長跑。四、五年前
，你終於結婚，我去吃你的喜酒，坐的那桌全是你大學社團的舞伴、
學姊學妹，你們來敬酒時，我從你老婆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些敵意，不
知是因為她們，還是因為我。
記得嗎？你結婚前夕，我們在LINE上聊了幾句，我還勸你婚後要收斂
，口氣像個媽媽一樣囉嗦。當時你說，應該會吧。我彷彿看見你在那
頭聳肩的表情。後來，我們沒什麼聯絡，也沒再見過面。
前幾天，我跟朋友到捷運站演出，你出現了，緩緩走到我面前，胸前
還背著孩子。我很驚訝，顯然你注意到我FB上的表演行程，而我卻連
你什麼時候有了小孩都不知道。我問你怎麼有空來？你說，老婆出去
玩，你到這附近來晃晃。
「特地來看妳。」
朋友幫我們拍了合照，問你是誰，你搶答說是初戀情人，被我急忙駁
斥一番。初戀嗎？是你初戀，還是我初戀？這一刻，我突然想起高一
那年的校外教學，我們在同學起鬨之下拍了照，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
拍照，那照片，現在已不知在何方，但是其他的，一起做報告、一起
去圖書館找資料、一起辦社團活動等等的，好多好多事，一直湧上來
。那時的我，開心就去找你，不開心也去找你，真的很依賴你；然而
這些事情，隨著年紀愈大，就愈不敢回顧，似乎愈去回顧，心就愈難
平靜。
但是，讓人不平靜的，究竟是你，還是遠逝的青春呢？這大概也不會
有答案。我摸摸你的小孩，說他有厚厚的手掌，天生好命。拍了幾張
你們的照片，我問照片能不能tag你？你原本說可以，後來想到老婆，
又改口道，「還是不要好了，」一邊搔著頭，尷尬地笑說：「改天再
找妳出來吃飯。」
雖然，通常是不會有這個「改天」，但這樣的重逢也很夠了。下次可
別再來找我了呢，老婆會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