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新竹近一年了,偶有不適應、也沒感受到多少同化,卻在自新竹回台北短暫受訓時,
倏忽感應到落差。
第一個感受是台北像永恆的青壯年:保有青春期的不可揣測和壯年的爆發力,不思老去、
不思生兒育女。所需之物觸手可得,不需要的也玲琅滿目。選擇與選擇間的距離如此接近
,以至於人們好像總是必須快速下決定,並且習慣了這種毫無縫隙。
而新竹容許縫隙,像路邊的機車規規矩矩地停進各自的機車格。剛到新竹時總覺得這是在
浪費空間,為什麼不挨近一點呢?兩隔的大小明明足以容納三台機車,像台北一週的工作
日可以塞進三場拂曉出擊。
有賴於新竹的寬容,我也在這十個月間,從切換車道就緊張兮兮的駕駛,變成能從開車中
找出樂趣享受的人(這多少也是因為竹北甚少行人,更近乎沒有公車)。
竹北給人更多時間練習生活,卻沒給太多被動的選項,餐廳晚上七八點就關、夜市僅此一
個也沒什麼好玩,沒有KTV,甚至在一年之前沒有百貨公司也沒有電影院,不得不主動去
想要去哪座山上、哪段海邊,或就待在家裡敲敲打打消磨時間。
新竹的人往往互相認識、互相介紹:真正好吃的是哪家小吃、哪個廠商是誰推薦誰找過誰
又接著轉介的,晚上散步時如果走了某條路,就有可能遇到哪些人。
而台北的行人彼此迴避目光、視而不見,如果專注地盯著前方行人的背影,大多是嫌對方
走得慢了,在思考怎麼抓緊間隙超過他。
台北用應對上的距離拉開物理上的接近,彼此客套、不過度過問,緊挨著搭乘公車、捷運
,卻不成群體。
這種緊鄰稍有不慎就會造成擦撞,擦撞是那次我們開車上桂林家樂福,看到停車樓車道右
側牆上積累的各色烤漆,都在在佐證了巨大的旋轉的角度,和台北的寸土寸金。
桂林家樂福旋轉車道的難度遠超出竹北大遠百,後者早已在去年被使用者罵到上新聞並進
行改善,前者卻數十年來考驗著台北人,甚至台北人也未曾感覺到被刁難。傷痕累累的牆
聞風不動,彷彿昭示著資本戰勝人類生存空間的赫赫戰功。
若我從根本上還是台北模具壓出來的靈魂,大約也無法做出這些差異的指認。
這次北上,我感覺自己還是喜愛這種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置身事外。
只是最喜歡的,不一定最適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