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的比宋憶筑想像的順利許多。先是費力的將朱老爹搬回他自
己房裡,然後再清理掉舀水瓢、地上的零星血跡,宋憶筑裡裡外外的
巡視兩三回,確認沒露出任何破綻,她才敢稍稍的鬆了口氣。
真正的挑戰是在隔日,宋憶筑膽顫心驚的開門讓阿綠進屋,那名年輕
姑娘很快就發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朱老爹,意義不明的看了宋憶筑
一眼,然後就跟她的兄、嫂嚷嚷,說朱老爹摔傷了。
小村莊裡當然沒有像樣的醫生,這些熱心腸的左鄰右舍只是你一言、
我一句的關心,阿綠一番加油添醋,宋憶筑反而成為眾人口中孝順的
啞女,朱老爹傷得這麼重,眼看就剩一口氣了,她還不離不棄的照顧他。
「朱老爹不是自己摔傷的吧?」一如往常的蹲在溪邊搓洗衣服,阿綠
冷不防的問了一句,嚇得宋憶筑的舀水瓢就這樣跌進溪裡,阿綠眼明
手快的將它撈了回來。
瞪著阿綠半天說不出話,事實上,宋憶筑目前仍是『啞女』,她也不
需要回答,倒是那名年輕姑娘出乎她意料的機靈,先是溫暖的漾開一
抹好看的微笑,跟著安慰似的拍了拍宋憶筑單薄的肩膀。
「別怕,我不會說出去的,朱老爹……我知道他不是個好人。」彷彿心
有戚戚焉般傻氣的笑了起來,阿綠低聲的向宋憶筑傾訴,自從朱大嬸
去逝之後,朱老爹怎麼明裡暗裡的騷擾她,當她發現朱老爹帶回一名
受傷的年輕姑娘時,阿綠又是怎樣的緊張,有事沒事就往這兒跑的想
照顧宋憶筑,她很佩服宋憶筑的勇氣,如果換成是她,恐怕還是一直
隱忍下去。
「謝謝……。」同樣低聲的道謝,只要一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被困在這個
陌生的時間、地點,宋憶筑就很感謝阿綠出現在身旁,如果沒有這名
好心腸的年輕姑娘,宋憶筑早就死了。
「啊……妳會說話?」
「嗯……很抱歉瞞了妳這麼久,只是……我說的不好……。」
「怎麼會?阿朱妳的嗓音好好聽。」
「筑。笙筑的『筑』,我叫阿筑。」
「阿筑。」
兩名年輕姑娘相視一笑,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得永遠被困在這個窮鄉
僻壤,能認識這個好姐妹也算老天爺待她不薄。
下廚從來不是她的拿手本事,宋憶筑弄得自己灰頭土臉,才煮出一碗
稀粥,輕手輕腳的端進朱老爹的房裡,睨了一眼攤在床上的老人,宋
憶筑知道他醒過來了,卻再也動不了,忍不住的輕笑數聲,報應。
「放心,我不會餓死你的,可惜只有稀粥,你知道的,我做不了粗重
活,針線活也糟,如果不是阿綠的兄嫂幫忙,我們真的會餓死的。」
胡亂的餵了朱老爹一口稀粥,宋憶筑自嘲的笑了起來,堂堂一個現代
人,回到古代卻什麼都做不好,養活自己都困難,看來這幾千年的智
慧也沒什麼長進。
怨毒的瞪著宋憶筑,朱老爺如果還能動彈,只怕會立刻躍起,掐死這
個歹毒心腸的女人,無奈他癱在木床上動也動不了,若不是宋憶筑還
得繼續扮演『孝順的啞巴養女』,她真的會讓這個意圖不詭的老頭子
活活餓死。
不耐煩的餵著朱老爹喝完稀粥,宋憶筑狐疑的拉長耳朵,她確信自己
聽見阿綠的兄嫂在吵架,這很稀奇,要知道古代人都習慣了日出而做
、日落而息,這個時間點竟然在爭吵?太不尋常了。
大著膽子邁出屋外,有了防波堤那件事,宋憶筑不大敢在夜裡單獨行
走,只是阿綠的兄嫂對她很好,阿綠又像親姐妹,她不能坐視不理。
雖然朱老爹的木屋跟阿綠兄嫂的木屋說是『隔鄰』,實際要走上一段
路,可見他們夫婦倆爭執的聲響有多驚人,不只宋憶筑前來關心,幾
乎所有街坊都來勸架了。
「算了……兩夫妻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還動手?若不是嫂子打理,
你能好吃好住養得這麼壯。」街坊中總有這種管盡其他人家事的大嬸
,魯大嬸一把攬著阿綠的嫂子,沒好氣的數落著那個高壯的男人。
「妳閉嘴!要不是妳唆使,阿苗也不會鬼迷心竅。」阿綠的長兄氣憤
的暴喝一聲。
「消消火,魯大嬸也是想勸架而已。」
「勸架?她們倆想把阿朱嫁給鄰村陳老太的孫子,大傢伙都知道,陳
老太的孫子是個傻子,阿朱嫁過去這輩子就毀了。」
「說話憑良心,我這是為阿朱好,朱老爹病成這樣,阿朱又是個啞巴
,難得陳老太不嫌棄……。」
「住嘴!妳們看準了阿朱孤苦無依好欺負,妳收了陳老太多少錢?」
讓阿綠的兄長這樣一指責,魯大嬸哭的呼天搶地,街坊們有的是安慰
、有的則是不屑,顯然魯大嬸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正當宋憶筑不知
道該不該出面,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惹得所有人不愉快,就在遲疑的
這一剎,阿綠在人群裡鑽了出來,拉了宋憶筑便跑。
「阿綠,妳要跑哪去?」被扯著、拖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宋憶筑還
是忍不住的笑著追問。
「哪都好,就是別留在這裡,魯大嬸跟嫂子一定會把妳嫁給那個傻子
的。」仍舊氣憤無比,阿綠知道,陳老太早幾年就打過她的主意,不
過她命好,兄長一路護著,才沒把她嫁到鄰村,可宋憶筑不同,沒人
替她出頭,鬧過這一晚,結果還是不變的。
「就我們兩人,能上哪去?」終於停下腳步的略喘口氣,宋憶筑對這
個小村莊沒什麼感情,也不會留戀,但這不同於現代,光靠她們兩條
腿,能走多遠?途中遇上豺狼虎豹,或者更慘山賊盜匪,她們就完了。
「平焉夫人,我們去投靠平焉夫人,她心腸好,一定會救我們的。」
自信滿滿的拉了宋憶筑繼續往前,阿綠曾說過,平焉夫人曾在他們村
莊帶走幾個年輕姑娘,其中一人正是虛長阿綠幾歲的表姐,她們或許
見不到平焉夫人,但只要找到阿妙,她一定會想辦法幫忙跟收留她們的。
「妳知道平焉夫人在哪?」
「平焉夫人就快來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過不管誰經過這裡
,一定會去古小哥那裡請他照顧馬匹,我們去那裡等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