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我就是戒得掉你>04

作者: escrib (頁司比)   2014-05-27 09:15:11
      
  好奇心讓我跟了出去,我三步併兩步,很快就跑到她旁邊。看到她純白的球鞋,我
也確定,她根本沒有什麼腳上PSP,純粹是自己想太多。
      
  「妳沒事吧!剛才看到妳這樣摔,很痛吧!」
     
  「還好啦。」
   
  女孩還是頭低低的,無視我的存在,一直往前走。幾分鐘後,終於停下來了,這可是
我第一次看她抬頭,她摸著鏡架,盯著站牌的字。
     
  她家是住在玉山裡嗎?還是沒加蓋的太平洋海邊?需要坐公車才能到7-11嗎?  
     
  沒多久,一台公車出現,她趕緊衝上去,找了最後一排靠邊的位置坐下。她沒有和我
說再見,也沒有謝謝我在店裡的見義勇為。
   
  「拜拜!走路要記得長眼睛啊!下次不會有什麼好心路人,要替妳付泡麵錢啊!」看
著前方公車排氣管的黑煙,我摀著鼻子說。
    
  我又騎著野狼一二五,慢慢兜風回到宿舍。今天可真是沈悶,考試被當無法畢業、要
面對自大的助教、老爸打電話來施壓、好心幫助人被當成空氣,而明天,還得去參加什麼
鬼網戒班!
      
  我會不會是,全世界第一個要參加這種網路勒戒課程的人呢?希望記者不會發現這條
獨家新聞,現在,我真的不想說:「媽!我在這裡,我上電視囉!」
      
  第二天,我比往常還早起一些。從鏡子裡,我看到了一個亂亂長髮、滿臉鬍子、毛絨
絨的傢伙,很多人都習慣叫他「山頂洞人」、「流浪漢」。這些外號,其實都很貼切,因
為,真正的終極英雄,是低調又樸實無華的,他們身居陋巷、隱姓埋名,喝養樂多加王子
麵就能過一天,穿著吊嘎、短褲、藍白拖,就能闖盪中土世界。他們為了心中的理念而奮
鬥,從不在乎外在俗世的紛擾、批判,即使被誤解,也無怨無悔。
            
  可不是嗎?無論是要組遠征隊,在督嚕督嚕大大大山脈對黑暗聯盟浴血奮戰,或者是
去7-11、上網戒班,我一直都是咖啡色吊嗄、卡其色短褲、藍白拖的搭配,不需要改變。
        
  騎上野狼一二五,我低頭摸了一下熟悉的藍白拖,步上征途,管它網戒班裡要上什麼
東西,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一定可以順利過關,拿到畢業證書!   
     
  按照助教給的地址,我找到一棟高聳入雲的商業大樓。它光鮮亮麗,外觀、建材、裝
璜、格局都有貴族的氣息,加上它位處商業區精華地段,保守估算地價,一坪上百萬應該
跑不掉,做為網戒班的上課地點,應該很理想。但我站在大門前好幾分鐘,仍然有些遲疑
,到底要不要進去?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忽然,有擴音器的聲音對我吼叫。
   
  這是怎麼回事?竟然有一堆警察,舉起自動步槍,將我團團圍住,五音不全的警笛高
聲作響。我還算鎮定,趕快舉起手,盤算著要怎麼化解危機。
        
  「你這個槍擊要犯,別以為你裝了大鬍子,我就認不出來!今天接獲密報,抓到你這
個潛逃海外多年的社會敗類,真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說話的,就是剛才那個用擴音
器的人,他沒有穿警察制服,藍襯衫上繞著槍袋,大概是便衣警探。
      
  「警探伯伯,我整天都在上網、關心國家大事,我沒有黑星手槍、機關槍或什麼AK47
,只有一把用極品九天隕石打造的烏龍麻雀卡啦脆皮劍。我很忠厚老實的,這中間一定有
什麼誤會!」我大聲的說,再不說話,搞不好就沒機會了。
        
  「沒想到,槍擊要犯竟然私自打造殺人武器,還用網路操控全球軍火和毒品巿場,你
這個喪盡天良的人渣!」警探大概想拼業績想瘋了,和我雞同鴨講。
       
  但我的命運出現轉彎,不知那裡冒出一位平頭、滿臉橫肉的男子,他看起來大概有五
十多歲,臉上法令紋很深、魚尾紋不少,手上有許多曬斑,身穿黑色polo衫和黑色西裝褲
,但遮不住他的啤酒肚。這老兄,比我更像槍擊要犯!他站在警探旁,指著我說了幾句。
警探面容,立刻從恐龍變烏龜,溫馴的很。
      
  「好了,沒事了!大家收隊!」警探舉手向後揮,他擴音器的聲音,這次應該不是針
對我了。    
    
  那位平頭男子向我這邊走來,示意我可以把手放下。這時員警一溜煙,都坐上警車,
走音的警笛,總算閉上嘴巴。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所有警車離去後,平頭男子拿了一張名片給我。
    
  這張名片很簡單,只有三個字-「唐風滄」,沒有公司名、頭銜、電話、手機、
e-mail。依我直覺來看,這傢伙大概很有來頭,就像郭台銘,名片上只要印三個字就夠了
。 
       
  「你可以叫我唐上校。」平頭男子帶著沈穩威嚴的語調。
        
  「唐上校您好,真是感謝您的解圍!」我客氣說著,心裡正在打量,他到底有什麼意
圖。
        
  唐上校笑了一下,沒有多說。很巧的,他也是要進大樓,我謹慎的走在他側後方。進
電梯後,他按的電梯樓層,和我要去的地方一樣,都是48樓。
           
  「你這樣子,的確很像最近新聞在報的那個逃犯,難怪一樓的警衛會誤認!」唐上校
一說,我總算明白,剛才為什麼會上演官兵抓強盜的戲碼。
           
  「我只是個小老百姓,非常奉公守法的!」我講完才想到,騎車過來時,至少闖了十
個紅燈,還好牌照號碼都是另外做的,要開單我也不會接到。
          
  「你只是太迷線上遊戲,然後被二一而已!」聽到唐上校這句,我很驚訝。
          
  唐上校應該就是非常網戒班的頭子了,只是很好奇,他和學校有什麼關係?是吃飽了
太閒,才要開網戒班嗎?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好不好過呢?
          
  電梯門打開後,我跟著唐上校走進一間寬敞明亮、以黑桃木為裝飾、充滿銀白基調的
公司,它的空間是挑高兩層的,讓人立刻感到自己的渺小。辦公室的人,看到唐上校,都
趕緊起身問好,不過,他們看到我的神情非常古怪,帶了些許恐懼,希望我走出大樓外,
不會再被什麼條子包圍。
    
  沿東北角的階梯走上去,我看到一間氣派的會議室,但在裡面的兩個男生,讓我再度
嚇一跳。
      
  怎麼他們也在呢?竟然會碰到兩位最熟的線上盟友,現在是番外篇聚會嗎?
        
  「『轉角遇到怪』,你來這裡補血嗎?」我對一位無精打采、留西裝頭、戴大鏡框眼
鏡的男生打招呼,他叫洪睿憲,同樣也是C大,植物系大三。他的服裝,幾乎都是格子襯
衫、牛仔褲和球鞋
             
  「『打寶打到high』,就和你一樣囉!」洪睿憲有如敗家之犬,坐在會議桌旁,深深
嘆口氣。
          
  「老……大……你………也………來啦!」說話口吃的是卓維寶,他坐在洪睿憲旁邊
,穿著和我有點類似,是T恤配短褲配涼鞋,他的長相,常讓我想到長大後的蠟筆小新,
但他還是比小新帥多了。
          
  「『破關我要來』,你不會也是被二一吧!」我叫著卓維寶的代號,他點點頭,看起
來倒是很心甘情願。他同樣是C大,造船系大二,不過天生有語言表達障礙,所以說話會
結巴。
      
  「看起來,你們早就認識了。」唐上校走到會議桌前面,他後面有個巨大的白板,寫
著「非常網戒班」。
      
  「這是我的名字,」唐上校轉身在白板上,拿麥克筆寫了三個很有勁道的字,「我已
經從國安局退休了,上個月應你們校長的委託,擔任『非常網戒班』的召集人。其實,我
和C大非常有緣,以前也曾經讀過……」
      
  「原來唐上校是校友,學長好!」我大聲的說。
          
  「唐……上……校……好!」卓維寶雖然口才受限,不過反應很快,也立刻用「唐上
校」來稱呼。
       
  不過,洪睿憲眼睛半開半閉,頭正在釣魚,大概沒睡飽。我向卓維寶使眼色,手指頭
稍微比著洪睿憲,卓維寶會意,趕緊用手肘把他搖醒。
         
  「但是我C大沒有讀完,因為經濟因素,我改讀軍校,之後一直待在國安局。你們校
長,曾是我當時同學,交情一直很好。校長和我說,C大優良學風完全被線上遊戲攻陷,
學生只會抱怨追不到女生,說穿了,都是自己的問題!」唐上校說時,用非常嚴厲的眼光
瞪我們。
       
  「為了表示我要幫助各位的誠意,待會兒,有一個實用的禮物,要送給各位!」唐上
校拿起電話,說了幾句,就放下話筒。 
           
  沒多久,換成三位保全進來,其中一位拿著手提箱,另外二位提著監視器材。他們將
東西放在唐上校面前,而手提箱打開後,我看到裡頭有三個眼鏡盒。
      
  唐上校點頭,保全將眼鏡盒交給我們,一人一盒。我拿起這付很普通的深紅色細框粗
柄眼鏡,好好欣賞。
     
  「各位請戴上!」唐上校以手勢示意,我們乖乖照做。
       
  「我和各位解釋一下,你們戴的是監視眼鏡,度數和你們原先戴的一樣,從現在開始
,都要戴上,它的攝影功能會立刻啟動。我的保全,會二十四小時監控畫面,了解你們會
不會偷偷上網!而它有GPS定位系統,即使沒戴,我也找得到你們在那裡。你們已經被我
下禁令,不准玩線上遊戲,也不能上網。」唐上校嚴肅的說。  
      
  唐上校說得沒錯,我沒近視,所以現在戴的,也沒有度數,看來他國安局不是混假的

           
  「那洗澡、上廁所也要戴嗎?睡覺也要嗎?」我問。
        
  「好問題!這兩個時段是不用的,但洗澡十分鐘、上廁所三分鐘。而且你們,要搬到
新宿舍,沒有門、沒有網路,整天會有保全盯著你們。要是你們故意把眼鏡弄丟,搞失聯
,後果就是網戒班退訓,沒有畢業證書,也不可能在學校繼續待下去。」唐上校強勢的態
度,讓我找不到討價還價的空間。  
     
  聽完唐上校的說明,覺得自己跟進看守所差不多,已經沒有什麼行動自由。洪睿憲、
卓維寶的臉,變成苦瓜的失散兄弟。
       
  「再告訴你們,眼鏡除了能監視,還有敏銳的監聽功能。」唐上校說完,戴上我的眼
鏡,走到會議室外。
      
  「聽到我了吧!」唐上校的聲音,從監視器材一處喇叭孔傳出,非常清晰。
    
  我們點頭,不過洪睿憲的表情,有點顏面失調。
       
  「這是為了要確定各位在這段期間,徹底擺脫線上遊戲的誘惑,不去玩它,就不會想
它,當然就不會討論它。各位要明白,所有的一舉一動,都是會列入評分標準的。」喇叭
孔繼續傳送唐上校苦口婆心的話語,我希望現在聽不見。
     
  唐上校走進會議室,把眼鏡交給我,我乖乖將它戴上。往好的方面看,唐上校會監視
的,只不過是每人眼鏡中所看到的景象,像是我地瓜吃太多,忍不住要排放天然瓦斯,他
應該看不見、聞不到,頂多我去買個屁屁消音器就好,想必他也聽不出。
      
  「那……今……天……都……在……這裡……上課……嗎?」卓維寶吃力的問。
        
  「不用,下午你們先回去整理,準備搬家,然後晚上開始打工!」唐上校接著發給我
們每人一張小紙條。
       
  「打工?」我問。
        
  「是的,你們平常只會待在網路世界裡,太久沒有和外界接觸了。所以,你們必須要
兼差做些事情,這些工作我都篩選過了,你們應該很容易上手。」
        
  我看到手上的紙條,寫著地址、名字和工作事項。一位叫「沈亞蘊」的人,我想是女
生,要請人晚上到她家,洗米格魯小狗。我接著看另外兩個人的紙條,卓維寶的工作,是
去夜巿攤位灌水球、撿飛鏢,洪睿憲則是到心算班工讀,感覺起來,都和網路沒什麼關係
,應該會接觸到不少人。
        
  就這樣,我們三位的任務,從中土世界移轉到現實生活。回到宿舍,我房間門口真的
站了一位魁武的保全,他盡忠職守,在我背後當人形立牌,直到我東西收好搬到新地方為
止。
       
  「哈囉,新室友!」看到洪睿憲和卓維寶也搬進來,我催眠自己,要快樂笑著。
            
  但他們有點悶悶不樂,我可以理解。現在被監視監聽,房間又沒有網路可以用,就像
愛化妝的正妹被迫要上節目素顏示人,生活的樂趣已完全蒸發,而「終極英雄傳」裡的豐
功偉業,似乎要先封關一陣子了。
      
  「時間快到了,大家出發吧!」我看著手錶,趕快把洪睿憲和卓維寶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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