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覺得自己頭腦打結，幾乎要喘不過氣。
「新世紀樂團」在1983年竄起，但只在歌壇約三年的時間，紅了第一張專輯，第二張就乏
人問津了。而第一張專輯的主打歌一直被新世代的歌手翻唱，這首歌不論是旋律和歌詞都
極為動人，詞曲創作人名叫「琪琪」……
又是一個高潮！莉莉幾乎快昏倒了，「琪琪」這個名字應該就是母親的化名。天啊！她取
這個名字和她有關嗎？
不可能呀！難道她註定會在二十四歲時來到這個時空，和母親相遇？
她的頭快爆炸了。
「琪琪姊！妳又在想事情啦？」語瑜又將臉湊到她面前。
莉莉雖然還是被嚇了一跳，但已經習慣她這個舉動了。
語瑜他們練唱到晚到上六點半才離開別墅，扣除中午休息一個半小時，足足練習了七個小
時。當然不純然都在練唱，還有停下來討論當天的曲目，以及表演方式。練習這麼長的時
間是因為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必須回到學校上課，而假日語瑜又得去參加父母安排好的聚會
，行程相當忙。所以他們只能趁今日和下禮拜表演的當天下午練習了。
莉莉看到語瑜專業的一面，所有的討論過程語瑜皆是主要的發想人，她能看出每個人的優
缺點，而且在每次的演奏上提出改進的地方，使每次的練習都更好。
語瑜在音樂上表現的專業讓莉莉詫異，編曲及合音的安排都恰到好處，使整首歌更豐富，
情感上也能充份表達，而這些大部份都是語瑜的點子，莉莉覺得語瑜簡直是才女。
母親絕對是這個團體的定心丸！莉莉得出這個結論，發覺自己更加崇拜母親了。
不過……莉莉看著又回復頑皮模樣的母親，輕輕嘆口氣說道，「我只是在回想今天妳們練
唱的情景，真的很棒！」
她們坐在車子裡，李叔開著車，駛向莉莉告訴他的地址。她準備要回父親家了，沮喪又爬
滿全身。
現在是六點五十分了，回到那裡一定會超過七點，莉莉很慶幸這時代沒有手機，不然父親
現在一定早就打電話給她了。
她會不會想太多了？現在的父親可不會管別人，也許她今天不回家他都無所謂。
「是嗎？」語瑜開心地眨眨眼，「我們只在學校表演過，是還蠻受歡迎的，但就是比不上
專業的啦！還需要再努力一點。」
「假以時日妳們一定會很厲害。」
語瑜笑得更開心，「琪琪姊！妳喜歡就好。其實我是看妳今天一個人在公園心情很不好才
帶妳去那裡的，原本我還擔心妳會不喜歡，心情反而被我弄得更不好，現在看來我沒有弄
巧成拙。」
「謝謝妳！我今天真的很開心。」莉莉很感動，似乎看到那個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的母親
。「我很喜歡妳的歌聲，妳曾經學過嗎？」莉莉問道。
語瑜臉紅地說：「沒有啦！都是我自己摸索的，哪能和專業歌手比？妳太誇獎了啦！」
莉莉看著母親，沒想到調皮的她也會有害羞的一面，莉莉覺得母親這個模樣十分可愛。
「小姐！王小姐可沒亂說喔！連我都覺得妳唱得很好呢！」李叔也附和。
「唉呀！李叔！不要在別人面前誇獎我啦！」
李叔哈哈大笑，爽朗的聲音就像是個寵愛小輩的長輩。
莉莉喜歡他們之間的相處，很自在、很快樂，同時也為自己的記憶中沒有母親這一面而感
傷。
李叔之後去哪了呢？去世了嗎？可是他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莉莉心裡納悶著。
等莉莉長大有記憶也不過是十年後的事，李叔才五十幾歲，雖然這個年紀去世有點早，但
意外總是來的突然，很難說的準。不過為什麼母親從沒提及李叔呢？他們感情那麼好，母
親應該常想起他才對。
正當莉莉想得入神，語瑜的聲音打斷了她，「琪琪姊！要是妳真的喜歡，以後我們練唱妳
都可以來呀！」
「可以嗎？不會打擾到妳們嗎？」
能和母親多相處莉莉心裡自然樂意，雖然語瑜有時真的讓人難以招架，但莉莉還是喜歡她
，甚至被她調皮的性格深深吸引。
語瑜肯定地點頭，「當然可以啦！我喜歡妳！覺得和妳很有緣，妳也很喜歡我吧？」
莉莉被她熱切的臉烘得心裡暖暖的，她連忙點頭，「嗯！對呀！我也很喜歡妳。」
「那好！我們來交換電話號碼吧！」語瑜從皮包裡拿出筆和紙，寫了一串號碼後交給莉莉
，「這是我房間的電話，只有我才能接，妳不用被問東問西的。」
莉莉愣愣地接過紙條，費了三秒才想起這個時代還沒有手機，那她要怎麼給她電話？父親
家的嗎？可是她還來不及知道號碼，而且她把號碼給別人，他會不會不高興呀？莉莉想起
父親過於嚴肅的個性，覺得十分掃興。
「妳的號碼呢？不會不能給吧？」語瑜又露出可憐的失望表情。
莉莉對她這招可完全招架不住，「不是啦！當然可以給妳啦！只是……」她不知道號碼。
正當她慌於想理由時，突然一串號碼竄入她的腦中，她馬上寫下來，交給語瑜，「這是我
的電話號碼，下次妳要練唱時，一定要找我喔！」
語瑜開心地收下紙條，小心地放進皮包中。「其實妳下個禮拜就可以去看我們表演了，如
果妳有空的話啦！」
莉莉沒多想就直接點頭，「當然囉！一定！只是妳要告訴我地址還有時間，到時候我一定
會去看妳們表演。」
語瑜又寫了張紙條給她，「這是地址和時間，我們下次見面就是這個時候好嗎？」
莉莉點頭，趁沒人注意時，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
X X X
又熬完緊繃的一天，慎言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鬆軟地靠在椅背上，時間是六點二十分，十分
幸運的可以在他預定時間內完成工作。
食品集團總經理，那不是他這個年紀和能力可以勝任的，但他還是得坐上那個位子。沒辦
法，誰叫他有個說風就是雨的父親，一年前突然一通電話把他從紐約叫回來，使他原本愜
意自在的生活，一回到台灣便成了水深火熱。
慎言沒想到這天會來得那麼早，原本他們計劃讓他過幾年再進集團接受父親的指導及訓練
（慎言現在覺得生不如死）。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現今慎言只能盡早習慣在那些豺狼虎豹
中生存。
他每天都過的戰戰競競，緊繃的不得了，但還好他有個能幹的秘書──何若誼；她是他的
高中學妹，雖然很優秀，但才剛大學畢業的新鮮人是無法得到這個職位的，所以慎言用了
點關係讓她進來。慎言只是希望在這片混亂中，有個熟人在身邊為他做事，這樣他才有喘
口氣的時間，而讓他的小學妹進公司應該是很好的決定。
事實證明他沒看走眼，若誼真的是個細心的女孩，總是能將他交辦的事情處理妥當，就像
現在……
何若誼提著大包小包地走進他的辦公室，高跟鞋用力踩在地上，沒因為進到總經禮辦公室
而放輕力道，她似乎是想讓慎言清楚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不過慎言是從她沒敲門就進來
這點知道她現在很不爽。
她將那幾袋東西放在沙發上，呼出一大口氣，拉拉身上的套裝，再撥撥短髮。她身上的淡
粉色套裝是她母親逼她穿的，她母親說這樣的她看起來比較比較溫和，她怕自己女兒的脾
氣會得罪上司。若誼雖然不情願，但為了讓母親不再叨唸，就乖乖地穿起淡色套裝。慎言
覺得雖然看起來是比較好相處，但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總經理！你要的東西我都買回來了。」她看著慎言，雖然是秘書該有的恭敬態度，但慎
言知道只有在她對他不爽時才會露出這個嚴肅的表情。
慎言知道要她幫這個有些過分，但他只有她能幫忙啦！
「呃……謝謝妳！若誼！」他走到她面前向她說道。
若誼微揚起臉對著他，幹練的眼神像是慎言才是部屬。「你不向我解釋嗎？」
「一言難盡！」
「叫我買這些東西前你就該想好怎麼和我解釋了吧？雖然我是你的秘書，管不了你的私生
活，但……這算什麼？」
慎言覺得用社會新鮮人就是有這個缺點，職場倫理嚴重不足，就像現在他的秘書竟一副要
他向她報告的模樣。
「若誼！妳今天不用約會嗎？」他將話題轉向她最在意的事情上。
「你從來都不管我要不要約會。」若誼說道，「我知道你甚至希望我和我男友分手，因為
你怕我結婚後就不幫你工作了。」
慎言覺得若誼根本沒有一絲職場倫理的概念。
「這麼說真不公平。」他搖搖頭。
「你別想否認！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你敢破壞我的感情，我會馬上走人，甚至和你絕
交。」
慎言不知道為什麼平時幹練的秘書會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絕交？她高中時就已經和他絕
交兩次了。此刻的她臉頰漲紅，一副就是因為得不到糖吃而賭氣的小孩。
「我不會這麼做的好嗎？」慎言向她保證。
若誼稍稍放鬆表情，又將話題轉到他身上，「你交新女朋友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麼要我幫你買女生的衣服，還有內衣內褲耶！那個女人住在你家嗎？」她忍不住
又提高音量。
「若誼！這不關妳的事。」慎言無力地說。
「當然有關！我是你的秘書，必要時得幫你圓謊好嗎？」
「沒必要！我的私人生活不會麻煩到妳。」他的眼角瞥到沙發上那幾袋東西，「除了今天
！」
「那麼至少告訴我這些東西是給誰的。不可能是劉小姐，你不會送這些東西給她。」
若誼口中的劉小姐就是芸書，也是慎言的女朋友。
慎言坐回位子，靠在舒適的椅背，莉莉的臉竄進他的腦海，他試著讓那張臉笑，但怎麼努
力那張臉總會又回復憤怒的模樣。慎言感到懊惱，他的態度真的很糟吧！所以她才會那麼
憤怒。
不知道她今天過得如何，知道去哪裡吃東西嗎？來到這個世界她應該很害怕，要不是他的
工作滿檔，他早就請假留在家裡陪她。
不過看她的模樣似乎不會希望他的陪伴。慎言感到失落，又為這股失落感到莫名，雖然是
他的女兒，但實際上卻是陌生人，而他竟如此在意一個陌生人，說給誰聽都不會相信。
話說回來，慎為覺得應該要為莉莉的存在想個說詞，他還不知道她會待多久，但既然住進
他家，就得要有個身份。不過不管是什麼理由，一個女孩住進他家都不會讓人認同，但什
麼都不解釋很可能會把他的生活攪得一團糟。看看桌上推積如山的卷宗，他實在不想再讓
生活再添混亂。
「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因為和家裡的人吵架，鬧得不愉快，所以跑到我家來暫住一陣子。
」
若誼搖搖頭，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樣，「她總有女生朋友吧？跑到男生家……」
「她是我在美國唸書時認識的朋友，小的時候全家人就移民到美國。她父母都是台灣人，
所以想趁這個時候到台灣來走走看看。妳也知道美國思想開放，她為了省住宿費，沒多想
就跑來找我這個唯一住台灣的朋友。」慎言說道。
「喔！」若誼點點頭，「那為什麼需要買那些衣服？她總不會什麼都沒帶就來投靠你了吧
？」
「因為她的行李被航空公司弄不見，所以除了身上的衣服外，什麼都沒有了。」慎言打算
如果她再問下去，就要拿出上司該有的威嚴叫她去加班，管她今天是不是要約會。
若誼嘆了口氣，「現在的航空公司不知道在幹麻？這種事情層出不窮，保管好客戶的行李
有這麼難嗎？」
「遇到只能認了。反正我只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幫忙而已。」慎言說道，邊把文件收到公
事包裡。
「你要下班了？」若誼驚訝地看著他。
「我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可以下班了。」
「但是總裁還沒離開耶！」若誼好心地提醒他。
「那又如何？」
若誼手環著胸，笑道，「哇！帶種囉！」
慎言翻個白眼，「沒事妳也可以早點走，不是要去約會嗎？」
「難得你把我的約會當一回事。」若誼開心地笑著，「說真的！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和我
男朋友見個面呀？我和他都交往四年了耶！看在我是你學妹的份上，給個面子呀！」
慎言拿著公事包走向門口，「我考慮看看吧！」
若誼在他背後嚷著，「為什麼你這麼小氣？吃個飯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慎言沒回答她直接走出去。
慎言明白自己在若誼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他的意見十分重要。
她們最近在談婚事了，若誼就是如此才急欲要安排他們見面，她希望她的男友可以得到他
的認可。
慎言不希望若誼那麼早結婚，至少兩年內不要結婚，因為他需要她專注在事業上好好地協
助他，婚姻絕對會分散她的注意力。
慎言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在這一片混亂中，只有若誼能幫他的忙，要是放掉這塊浮木，
他就會下沉。這就是他目前的生活，感情和事業，如同一次次的大波浪急欲把他淹沒。他
如此的不穩、如此的害怕，但依然得在人前站直身體，像是什麼都不畏懼。
事實上他怕的夜不能眠，只有芸書能了解他的痛苦，但莉莉的出現卻已說明他和芸書沒有
未來。這個事實像個大浪般要將他淹沒，他卻找不到人來當他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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