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桂帷跟著周爾原、林以泰上車，周爾原信守承諾，當歐桂帷的面，把她剛才爆料的
那段洗掉，讓她鬆一口氣。接著，周爾原開始飆速狂奔，在歐桂帷的指路下，車子已經來
到烏台山上，蜿蜒的道路，扳起晚娘臉孔，似乎不歡迎客人的來到，頻頻讓掉落的樹葉，
阻擋了車子的視野，他得一直開雨刷，才能擺脫這些蕭黃殘缺的葉子。詭異的冷風，不時
從車窗灌入，讓歐桂帷直打咚嗦。
　　　　　　　　
　　「這裡應該是秋天才會常掉樹葉，沒想到，這麼熱的夏天，也會這樣子。」歐桂帷感
到奇怪。
　　　　　　　
　　「說說，這邊我好像來過……」周爾原拍了拍方向盤。
　　　　　　　　
　　「當然啦！白天就在這裡進行慢跑比賽，當然你來過啦！」後座的林以泰笑著。
　　　　　　　　
　　「我意思是，我夢遊的那個半夜，那台無人車載我時，也是經過這裡。」
　　　　　　
　　「真的？」歐桂帷問。
　　　　　　　　
　　「嗯！希望女鬼會在，我要問她，四強和冠軍是誰？」周爾原點頭，歐桂帷笑出來。
　　　　　
　　「就這邊了。」幾分鐘後，歐桂帷指著前方。
　　　　　　　
　　周爾原停住車子，旁邊是一片樹林。
　　　　　　　　　
　　「你是不是在這裡走進去的？然後裡頭有很多螢火蟲？」歐桂帷問周爾原。
　　　　　　　　
　　「看來就是這裡了。」周爾原點頭。
　　　　　　
　　三人下車，撥開樹叢走進，由周爾原帶頭，他和林以泰，手上各有一把水電工專用的
大手電筒，歐桂帷拿的則是警用手電筒，三人將樹林照出了三道光束，也讓一些隱秘的小
動物，被迫現身，像是林間跳躍的野猴，或石徑間爬行的綠蛇。歐桂帷調弱亮度，希望不
會打擾牠們，因為她不只怕鬼，也怕這些爬來爬去的小生物。
　　　　　　
　　這時，周爾原看到，一台轎車，停在幾顆大樹糾纏的空隙間，拿起手電筒照，林以泰
，歐桂帷也車子附近觀察。
　　　　　　　　
　　「妳知道嗎？這就是失蹤的那台黑色Cefiro。」周爾原指著車門和車頂的凹痕，這些
都是他教訓張翊金時所留下的。
　　　　　　　
　　歐桂帷點頭，舉起手槍，向車內巡視，林以泰則是站在她旁邊，幫忙打燈光。但車內
空無一物，歐桂帷走到車子後側的行李箱外，戴上手套，先以樹枝敲打試探，但沒有回聲
，最後，她開槍射穿行李箱的鎖孔，順利開啟，不過，裡面卻是空蕩蕩。
　　　　　　　　　
　　「人不知道跑那裡去了？」歐桂帷問。
　　　　　　　
　　「可能被帶到南非，當成人頭足球來踢了吧！張翊金的頭，質感上，應該比普天同慶
那顆用球更好，相信用了之後，不會老是踢中門楣的。」林以泰立刻回答。
　　　　　　　　　
　　「小心人家半夜挖你去當守門員。」歐桂帷手電筒閃了林以泰一下。
　　　　　　　　　　　
　　周爾原直接爬進車內，四處尋找可用的證據，林以泰、歐桂帷則是站在車門外留意突
發狀況。幾分鐘後，他從車子裡出來，手裡拿著塑膠封袋，裡面有一張東西。
　　　　　　　　　　
　　「你們過來看。」
　　　　　　　　　　　　
　　林以泰、歐桂帷走近，歐桂帷拿起手電筒照，原來，那是一張照片，裡頭主角，正是
張翊金和椎由真央，兩人穿著和服，在溫泉池畔相擁留念。
　　　　　　　　　　
　　「這看起來是在日本吧！」周爾原指著背景裡的日文招牌。
　　　　　　
　　「看來這台，真的就是張翊金的了，這邊滿荒涼的，難怪都沒有搜查到。」歐桂帷拿
出了數位相機拍攝。
　　　　　　　
　　「嗯！這是不是代表，那些失蹤的人，最後都會在這邊出現？」林以泰問。
　　　　　　　　
　　「滿有可能的，張翊金、椎由真央、邱牧婷應該都是。」歐桂帷點頭。
　　　　　　　
　　「還有，如果今天的大腸雨，就是來自那位show girl的話，等於四個全都在烏台山
被殺了。」周爾原接話。
　　　　　　　
　　三人穿越樹林，繼續行走，撥開最後一株樹叢後，溫泉就在眼前，不規則的黑色與灰
色石塊，圍成了霧氣彌漫的水域，深黯的色系，是唯一的選項。周爾原將手電筒的燈光向
溫泉水面投射，燈光如同進入黑洞，全都被吞沒。幾隻螢火蟲，在周爾原身上圍繞，亮光
忽閃忽暗，像是在傳達大自然難以言喻的旨意，林以泰抬頭，藉手電筒的光線，只看見烏
鴉拍翅飛過，牠們以歌唱選秀最後一名的功力，叫喊個不停，更為溫泉添加了奇詭的外衣
。
　　　　　　　　　　　　　
　　「看來又舊地重遊了。」周爾原撿起地上的樹枝，上次來時，也看過這支。
　　　　　　
　　「那現在要怎麼辦？要不要丟一支斧頭到溫泉裡，看看有沒有女鬼問，這是你掉的金
斧頭？還是銀斧頭？當然，丟的時候要小心一點，不要把女鬼的頭劈成兩半……」林以泰
出主意。
　　　　　　　　
　　「好主意啊！你們身上誰有帶斧頭的嗎？或是類似的？」周爾原問。
　　　　　　　　　
　　「我沒有斧頭，旺仔小饅頭可不可以？」林以泰從背包拿出零食，一顆顆往上丟，結
果都被烏鴉搶去吃。
　　　　　　　　　　　
　　「把你丟下去更快吧！。」歐桂帷忽然掏出槍，威脅林以泰。
　　　　　　
　　「可以用妳的槍來試嗎？」周爾原看著歐桂帷。
　　　　　　　
　　「我也想這樣，但是不行，要是弄丟了，還要寫一堆報告，很麻煩的。」歐桂帷搖頭
。
　　　　　　　　
　　「我不是要把妳的警槍丟到溫泉裡，我是指子彈。」周爾原比著歐桂帷的手槍。
　　　　　　　　
　　「你是說，我對溫泉開槍？」
　　　　　　　
　　「不過，我想，妳可能不敢向女鬼開槍。」周爾原又用了激將法。
　　　　　　　　　　　　
　　歐桂帷不想再被周爾原看輕，她摸了槍托，雖然槍柄已伸了一半，但沒有全部抽起。
　　　　　　　　　
　　「不然，還是我來開好了，呵呵！」林以泰動作很快，已經溜到了歐桂帷的旁邊，握
住她拿槍的右手。
　　　　　　　
　　「你……」歐桂帷瞪了林以泰。
　　　　　　　　　　
　　最後，歐桂帷還是拿出手槍，遞給林以泰。事實上，她心裡倒感謝林以泰來解危，因
為，她仍不敢直接對溫泉開槍。
　　　　　　　　　
　　林以泰不等歐桂帷說完，已經接過手槍，非常熟練的，拉開保險、上膛，然後雙手緊
握槍柄，瞄準溫泉水面，扣下扳機。
　　　　　　　　　
　　「砰！砰！砰！砰！砰！」猛裂的槍聲劃破寧靜，五顆子彈迅速射出，留下槍口陣陣
白煙，和林以泰耍帥的笑臉。
　　　　　　　
　　「喂！你以為你在玩『絕對武力』嗎？子彈全都被你用完了。」歐桂帷大叫。
　　　　　　　　　
　　歐桂帷顧不得情緒管理的要義，立刻衝上前，給林以泰過肩摔，並跨坐他背上，把槍
拿走。
　　　　　　
　　「哎呀！幹嘛這麼衝動呢！槍都還妳了啊！而且，還有一顆子彈啊！」林以泰趴在地
上，轉過頭看歐桂帷。　
　　　　　　　　　　　　　
　　歐桂帷站起來，走到溫泉邊，周爾原則一把扶起林以泰。
　　　　　　　
　　「砰！」冒煙的，又是歐桂帷的手槍，因為林以泰先開，讓她膽子變大了一點。
　　　　　　　　　
　　周爾原一直留意水面，雖然已有六槍射出，但是沒有動靜，子彈全都没入溫泉裡，從
此在人間消失。看來是無效的，即使真的有女鬼，大概也不會害怕槍聲，當然不想出現。
　　　　　　　　
　　不過，一陣低沈的男子聲音，卻從水裡冒出，讓三人嚇了一跳。
　　　　　　　　
　　「是誰掉了子彈？這裡有金子彈、銀子彈，請問是誰的？」語氣中威嚴帶著憤怒。
　　　　　　　　　
　　林以泰和歐桂帷互看，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兩人臉色蒼白，汗滴不斷落下。
　　　　　　　　
　　反倒是周爾原，向前走一步。
　　　　　　　　　　
　　「我們沒有金子彈，也沒有銀子彈。我只是希望，能有機會和你談談，想釐清一些問
題。」周爾原對水面大聲說著。
　　　　　　　
　　「兄弟，謝謝啦！」林以泰輕輕拍了周爾原的肩膀。
　　　　　　　　
　　「想問什麼，可以，但是，你們要先讓我吃飽，嘿嘿！」男子聲音多了奸詐感。
　　　　　　
　　「吃飽？請問你要吃什麼，腳尾飯嗎？」林以泰問。
　　　　　　　　　
　　沒有回應。
　　　　　　　　　
　　但幾秒鐘後，龐然大物從水裡出現，是一隻有三個頭的獅子，身上佈滿了鱗甲，張牙
舞爪，發出環繞音效等級的吼聲，向三人撲去。
　　　　　　　　　
　　「太好了，晚餐有著落了。」發出聲音的，是中間的獅子頭，左右兩個，則是伸長舌
頭，舔著帶有利牙的嘴巴。
　　　　　　　　　　
　　歐桂帷的直覺反應，就是立刻向獅子開槍，但「啪」的一聲，她才想到，剛才子彈全
用完了，而她身上，並沒有多帶子彈，因為她覺得，今晚可能派不上用場。不過，現在後
悔，可能遲了一些，獅子已經快撲向她了。
　　　　　　　
　　不過，有個不明物體，丟向三頭獅子中間的頭，讓牠咬了一聲，翻在地上打滾。
　　　　　　　　　
　　是一支大榔頭。　　　
　　　　　　　　
　　「跑吧！」周爾原向歐桂帷大喊。
　　　　　
　　「是你丟的？」歐桂帷問。
　　　　
　　「當然！」周爾原保持笑容。
　　　　　　
　　「對啊！大家一起溜吧！」林以泰拿起了樹枝，當成武器防身。
　　　　　　　　　　
　　三頭獅子再度怒吼，邁開大步追逐，三人拔腿狂奔，周爾原不時從口袋掏出工具，如
起子、鈑手、閃光彈，回頭就往獅子身上扔去，林以泰也跟著效法，撿了木棒就往後丟，
反倒是歐桂帷，滿臉驚慌，死命往前奔，但並沒有領先周爾原、林以泰太多。
　　　　　　　　　　
　　不過，當獅子被大榔頭打中腦袋後，速度並沒有慢下來，反而更快，離三人更近，絲
毫不畏懼周爾原丟的武器。歐桂帷已經嚇到哭出來，林以泰臉色蒼白，只有周爾原邊跑邊
笑。
　　　　　　　
　　「皮包給我。」周爾原趕上歐桂帷，對她伸出手。
　　　　　　　
　　「搶劫啊！警察在那裡啊！」歐桂帷大叫。
　　　　　
　　「小姐，妳自己就是警察啊！」林以泰提醒歐桂帷。
　　　　　　　　　
　　周爾原懶得解釋，一把就搶過來，把皮包內的砂糖包、蕃茄醬、牛排醬，全都拿出來
，迅速往後丟。沒想到，這招立刻奏效。三個獅子頭，把醬包全數扯開，在地上舔著，兇
狠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哇！我辛辛苦苦蒐集好幾個月才有的耶！」歐桂帷非常捨不得，想跑回去，和三頭
獅討價還價，至少再帶幾包回去。
　　　　　　
　　「妳是警察，有什麼要不到的？」周爾原這次更猛，直接拔起歐桂帷的槍，命令她往
車子方向跑，她只好舉手，聽他的指令。
　　　　　　　　　　　
　　當三頭獅繼續享受美味時，三人努力穿越樹林，奔向車子，開了門鑽進，周爾原立刻
發動引擎開走。
　　　　　　　　　　
　　「還妳。」周爾原左手握方向盤，右手把放在座位下的皮包和槍，都遞給歐桂帷。
　　　　　　
　　「謝謝！」歐桂帷這才想到，槍膛裡子彈早就打完了，所以，周爾原剛剛根本無法威
脅她，被他搶皮包時，她完全不用花容失色的。
　　　
　　「如果有冒犯的話……」　
　　　　　　　　　
　　「沒有啦！你也是情急之下才這樣做的。」事實上，歐桂帷也不能逮捕周爾原，這件
事如果傳回局裡，可就糗大了。
　　　　　　　　　　　
　　周爾原笑著，林以泰也在後座偷笑。
　　　　　　　
　　「既然有獅子會講話，現在我真的相信，也會有開車的豬了。」車子在山路奔馳，歐
桂帷心有餘悸。
　
　　「可是，人是那隻三頭獅殺的嗎？我之前碰到的，都是女生吧！」周爾原右手握方向
盤，左手從口袋拿了藥吃。
　　　　　　　　
　　「會不會是女鬼在休息，因為不爽被打擾，所以放狗咬人？喔，我是說，放獅咬人？
」林以泰說。
　　　　　　
　　「有可能唷！」歐桂帷點頭。
　　　　　　　　　　　　　
　　周爾原從後照鏡看，發現三頭獅沒有跑出樹林，一切又恢復正常。而謎團，似乎又解
開了一些。
　　　　　　　　　
　　為了舒緩心情，歐桂帷打開收音機，想聽些輕快的音樂，不過，電台所播報的新聞，
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名疑似遊民的男子，今日下午五點，打傷一對情侶，當場搶走由男方所開的蓮花
敞篷跑車……」電台記者報導中。
　　　　　
　　「現在這種人，真的是越來越多了。」歐桂帷恨不得，要把這些為非作歹的，全都抓
起來。
　　　　　　　　　
　　電台新聞裡，開始訪問了受害者。
　　　　　　　
　　「我在十字路口等綠燈，結果他拿了玉蘭花過來，我看他全身髒兮兮的，當然不會和
他買啦！結果，他就在我和女朋友面前，唱什麼『分手快樂，祝你快樂』的，然後不斷聳
恿我和她要趕快分手。我當然不會理他啦！結果他一把就把我捉起，摔在地上，我痛得要
命，我女朋友也跑下來制止，然後手把他扭斷，結果，他就這麼大搖大擺，把車子開走了
！」受害者帶著不滿的語調。
　　　　　　　
　　「聽起來，很像是我在誠晶碰到的那位流浪漢。」周爾原說。
　　　　　
　　「嗯！」歐桂帷點頭。
　　　　　　　　　
　　「其實這個流浪漢，也是一條線索吧！」林以泰雙手抱著椅背，偷偷聞歐桂帷的髮香
。
　　　　　　　　　　　
　　「謝謝你們提供的資訊，我會去調查這位的。」歐桂帷臉上浮起笑容。
　　　　　　　　　
　　電台裡，接著報別的新聞，歐桂帷轉到流行音樂台，也調低了音量。
　　　　　　　　
　　「我想到，這搶匪的舉止，很像是混去死團的。」歐桂帷說。
　　　　　　　　
　　「去死團？」周爾原、林以泰異口同聲。
　　　　　　　　
　　「是啊！大學裡不是有很多這種團體的嗎？大家都是單身，找不到伴，所以聚起來取
暖，他們最討厭看到情侶卿卿我我的模樣，所以要想辦法破壞。」歐桂帷解釋，雖然她讀
的是警校，不過她很多朋友是大學畢業的，所以她很清楚，大學校園的流行文化。
　　　　　　
　　「我有聽過啦！但是沒有想到流浪漢和去死團有關係。」林以泰點頭。
　　　　　　　
　　「或許可以從卓艾如的學校入手，看看有沒有這樣的團體，搞不好，這老兄，也是同
一所學校出來的，這樣的話，事情的真相，可能就明朗多了。」歐桂帷說。
　　　　　
　　「嗯！」周爾原點頭。　
　　　　　
　　「我回去想一下，如果之後要你們幫忙，就會通知你們，好嗎？」　
　　　　　　　　　
　　林以泰非常興奮，把自己新辦的手機號碼，還有生辰八字，都抄下來給歐桂帷，周爾
原則是遞上名片。
　　　　　　　　　　　　　　　　　
　　「今天晚上，謝謝你們。」在警局門口，歐桂帷對車內的周爾原、林以泰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