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書相信了莉莉的謊言，畢竟那是莉莉為她量身打造的，要芸書不相信都難。
在莉莉的記憶中，羅王嬌從沒認同過芸書，甚至視她為毒蛇猛獸。
是那個女人讓我的兒子不愛自己的家庭！莉莉從羅王嬌的眼神能看出她的憤怒。
雖說只怪罪芸書實在有失公允，但那是很好的發洩出口。奶奶的那些不認同，甚至是負面
目光必定讓芸書備感傷害，那個謊言順理成章地讓芸書對莉莉有了認同感。
莉莉看了眼坐在她身邊的芸書，她溫柔大方的模樣，讓莉莉忍不住「有點」被她吸引，而
這個「有點」就足以讓莉莉對母親有「十足」的背叛感。莉莉不明白為什麼會被芸書吸引
，她應該要恨她的！
慎言為了彌補芸書，打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莉莉想爺爺大概會很不高興，但莉莉很贊成
慎言這麼做，因為……唉！劉芸書還蠻可憐的呀！
他們原本要兩個人單獨出去吃午餐，慎言雖然有點放心不下莉莉，但沒表現出來，他甚至
還趁芸書去洗手間時，用很嚴厲地口吻要莉莉到巷口買便當吃，不准餓肚子。
莉莉想起早上一個人在斟酌晚餐該怎麼解決就差點哭出來，她根本不想再接受這麼艱難的
規定了。
當芸書從洗手間出來，得知莉莉沒有要和她們一起出去時，有些憤怒地對慎言說：「你怎
麼可以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呢？」
慎言不知所措地看著她。芸書繼續說道，「她剛剛才傷心過，正需要人陪，我們不能放她
一個人在這裡。」
「但是妳剛回來……」
芸書受不了地叫道，「拜託把你的自私收起來好嗎？」
慎言自討沒趣的模樣讓莉莉樂在心裡，莉莉對芸書的好感也是在此時開始產生，對語瑜的
罪感也油然而生。
於是他們三人就一起來到南京東路上的一家西餐廳，各點了份套餐。這是莉莉來到這個世
界第一次在餐廳用餐，感到好奇之外也十分興奮。
芸書對莉莉很感興趣，得知她在美國是學藝術時，還露出驚喜的表情。
「太厲害了！全世界大部份的人都想成為藝術家，真是令我太羨慕了。」芸書說道。
莉莉放下舀濃湯的湯匙，用餐巾壓了壓嘴。「都是我媽用心栽培我，她認為既然我有興趣
，就該往這方面發展。我小時候功課不是很好，不能像我兩個哥哥那麼有成就，還好有她
的堅持，否則我現在一定一事無成。」
慎言一聽她談起母親，臉色微微一黯，看似愧疚，也像是在責怪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看在
莉莉眼裡很不是滋味。
「那妳兩位哥哥做什麼呢？」芸書好奇地問。
慎言也跟著眼睛閃著光亮，表示有高度興趣。
莉莉看了慎言一眼，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我大哥商學院畢業，進入我父親的公司上班
，他能力很好……而我二哥是醫學院畢業，目前是外科實習醫生。」
「外科醫生？」慎言唸著。
莉莉用表情告訴他別懷疑。「雖然我父親很不贊成我二哥的志向，不過我們家一向是由我
奶奶說的算，我奶奶說像我二哥這麼雞婆的人很適合當醫生，於是我父親就沒說話的份了
。」
慎言露出了然的表情，不過也有點氣自己的母親竟然這麼不尊重他。
「慎言的小弟好像也是第三類組的。」芸書說道。
「別說了！」慎言喝了口水，目光直視著莉莉，「我父親為了這件事和我母親鬧得很不愉
快，他甚至都已經計劃好慎為在康偉的職務，現在卻被我母親攪局了。」
芸書相當驚訝。「我怎麼都沒聽你說起呢？你父親不是一向尊重你母親的嗎？他應該知道
你母親這樣的安排有她的道理吧！」
「他大概以為他們對這件事有默契吧！讓大兒子和小兒子進康偉工作。但我想他真正生氣
的原因是我母親事前沒和他商量。聽我弟說他們吵得很兇，我父親甚至已經有幾天都不回
家了。」
「這麼嚴重？」
莉莉也感到驚訝，就算要冷戰，也是奶奶發動，?不可能是爺爺，他怎麼受得了呢？
慎言點點頭，「不過我想過沒多久我父親就會妥協了，他還不敢真的和我母親撕破臉，他
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說服自己我母親是對的。」
關於這點莉莉打了個問號，畢竟要是小叔叔沒去讀醫學院就不會認識小嬸嬸，也不會離家
，甚至也不會搭上那台死亡班機。不過爺爺也不能用這件事來證實奶奶是錯的，因為他不
會活著看到這件事發生。
但就算這樣也不能說奶奶是錯的，因為小叔叔曾經和小嬸嬸過著一段幸福快樂的日子，雖
然不算富裕，不過比起很多有錢人幸福多了，至少就比眼前這位幸福。
「其實當醫生也很好呀！你父親實在不需要這麼大動作。」芸書說道，然後看向莉莉，「
妳父母一定很以妳們三人為榮。」
慎言表情有些不安，因為當莉莉說起那兩位成就不凡的兩位哥哥時，臉色竟沒有喜悅或驕
傲，反而像是觸及她的傷心事。就像現在，她笑得很勉強。
怎麼回事？慎言用表情問道。
莉莉怒瞪他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告訴他：你幹的好事！
再次被拒絕的慎言有些惱怒地放下湯匙，湯匙碰撞瓷碗發出的聲響，讓芸書轉過頭瞪他，
慎言馬上道歉。
莉莉沒有因為芸書責備慎言感到開心，她心裡被剛剛的事情所占據，還兀自傷心。
唉！大哥為什麼要這麼執著呢？莉莉感到不捨。
莉莉看著面前的這對情侶，心裡百感交集。也許一切都是太過於執著所至，母親執著於父
親，而父親執著於劉芸書，結果誰都不快樂。也許她該下定決心，在一切錯誤都還沒發生
前放下一切，他們三人都還有選擇的權利。她不該以自己的存在來「要脅」父親，何況就
算他和劉芸書結婚，他們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她並不是唯一。
「妳在想什麼？」慎言嚴肅的口吻打斷莉莉的思緒，就像要她不准再往死胡同裡鑽。
莉莉呆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她突然覺得面前的「父親」離她好遠，但再想
想，其實她從來沒靠近過他。可是此刻，她矛盾地希望他可以選擇她。
放棄三人的快樂而選擇她嗎？莉莉發現自己似乎也承襲了父親的自私。她諷刺地冷笑一聲
。
芸書以為她又想起自己的男友，趕忙出聲安慰，「王小姐！妳男友一定會打電話來的……
」
「芸書！」慎言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芸書驚慌地摀著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
莉莉無謂地笑了笑，「沒關係啦！我知道妳是想安慰我。」
他們三人都不再說話，靜靜喝著面前的湯品，四周客人熱絡地吃飯聊天，前方有鋼琴伴奏
，不過聲音都被人聲蓋過，很難欣賞那位彈奏著的表演。
莉莉想起母親今晚就是要在這間西餐廳表演，雖然莉莉答應會來，但……她矛盾了。她真
的能和母親那麼接近嗎？有意義嗎？而且這層關係是很危險的。
母親的聲音是如此美妙，莉莉從沒聽過母親的歌聲，那天在別墅是第一次。她真的很想看
看母親第一次在台上表演的模樣，一定很有大將之風，甚至會驚豔全場，她的聲音無人能
及。莉莉如此深信。
這段沉默似乎有些久，當莉莉意識到這點而回過神時，芸書和慎言已有了他們的小世界。
他們相視而笑，說著芸書在日本出差的趣事，慎言的目光移不開，全神貫注地聽她說話，
彷彿天籟降臨。莉莉在父親的臉上找到從沒見過的快樂，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竟是如
此迷人、如此令她放鬆。
好一會兒，慎言發覺莉莉在看他，他看向莉莉，先是一愣，隨後露出愧疚的表情。莉莉輕
輕的搖搖頭，給他一個真心祝福的微笑。
一想起母親竟捨得埋沒自己的所愛就感到沉重不已。如果……她能阻止母親和父親的婚事
，也許一切的不幸都不會發生了。
莉莉這麼想著，但一對上父親那冷厲的眼神，令她突然產生背叛感，而這股背叛感是對父
親的。
午餐過後，慎言載芸書回家又載莉莉回到自己的家，才開車回到公司。
若誼真的是「稱職的秘書」，慎言的父親以為他去見客戶，所以沒找他麻煩。他鬆了口氣
，現在的他可沒力氣再應付父親的責備，何況他現在正和母親冷戰，他可不希望自己成為
出氣筒。
一整個下午他都埋首於滿桌的文件中，但無論他怎麼強迫自己專注，還是忍不住想起莉莉
。
莉莉的表現令他很不安，尤其是她那忍住不發紅的雙眼。慎言不知道他的大兒子發生什麼
事了，但從莉莉的表情可以得知，不會是什麼功課不好之類的小事，而他急欲一探究竟。
還有，她的那抹笑是什麼意思？像是打什麼壞主意，又像是釋懷，願意祝福他和芸書。慎
言希望是前者，如果是後者就表示莉莉己經放棄了。
這不是可以讓事情變簡單嗎？但慎言不希望如此，因為他又還沒放棄莉莉。
這一個下午他腦袋不停轉著這件事，導致一份文件都沒辦法看完。這樣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於是下午五點四十分，他和若誼交待幾件事情後就下班了。
若誼有些不高興，尤其是她手中還有隔天的開會資料要準備，依慎言看來，她必須得取消
晚上的約會了。有時慎言會覺得她真的太常約會了。
經過有些混亂的早上，慎言已經不期望莉莉今天會端出什錦粥，於是回去前買了兩碗粥回
去。
他也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來迎接屬於莉莉「藝術氣息」的客廳。但當他打開門，驚訝地發現
客廳沒受到破壞。莉莉坐在沙發上，手拿著鉛筆，神情專注地在白紙上作畫。
她身上依舊是中午出門時的那套衣服，白色襯衫和牛仔褲。她的雙腿壓在沙發上，露出乾
淨整潔的腳丫。慎言感到安慰，他的女兒不完全是個只做表面工夫的人。
她這樣坐一個下午嗎？慎言覺得這比她將客廳弄亂還令他受不了。
他走到她身邊，將什錦粥放在光亮的茶几上，喊了她一聲，「莉莉！」
莉莉抬起頭，表情顯得驚訝，眼睛無意外的又是泛紅，慎言感到更無力，心裡希望她不是
哭了一整個下午。
他輕嘆口氣，拉了下褲管，好在她身邊坐下。莉莉不自在地縮起腿，手抱住雙膝，順帶將
剛剛作畫的白紙收在腹部和大腿間。
「妳在畫妳母親，我剛剛看到了。」慎言說道。
莉莉眼淚馬上滑下來，她胡亂抹去。「你怎麼那麼早回來？不去陪女朋友嗎？」
「她要回家和家人吃飯。」
莉莉看了他一眼，「對不起！因為我的關係……」
莉莉的道歉讓慎言感到驚訝，她似乎是贊成他和芸書，那她呢？慎言對莉莉這種將他推開
的態度十分不是滋味。
「不關妳的事，她才剛回來，也需要休息。」
「你不用安慰我，她在這裡也可以休息吧！」莉莉看了眼主臥房。
很好！開始有戰鬥力了。慎言在心裡開心地想著，但沒打算讓她繼續下去。
「妳可以告訴我今天中午是怎麼回事嗎？」他直接進入正題。
莉莉表情猶疑，甚至開始攪手。
「妳大哥……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可以說給我聽聽嗎？」慎言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這可能
會是個大衝擊。
她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瞼，開始說道，「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就是那種從小到大都得第
一名的人，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所以大學很理所當然地進入美國常春藤名校。別看他很
優秀，但其實他對於人生沒什麼主見和想法，他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跟上你的腳步。」
「我的腳步？」慎言困惑地喊著。
「嗯！」莉莉點點頭，「他很崇拜你，也覺得將來理所當然地會成為你的接班人。這點沒
人有疑問，因為他的表現就是那麼的出色，就連奶奶也說，他甚至比你還優秀。」
聽起來一切很好，慎言不明白莉莉有什麼好悲傷的。
莉莉繼續說道，「他很喜歡你，但直到你強迫他和相戀的女友分手……」
「什麼？」
「我知道這很老調牙，但羅家人似乎都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我要逼他分手？」在他和芸書愛的那麼辛苦後，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還用問嗎？如果你得不到幸福，那別人也別想得到幸福。」
「我不是那種人。」慎言忍住不提高音量，「我希望妳得到幸福。」
「你根本不知道你是哪種人。就像你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冷落自己的家庭，因為你不干
心，就是這麼簡單。」莉莉站起身，走到廚房裡，再走出來時，手中多了一瓶啤酒。
她喝了一口，將瓶子放在茶几上。
「繼續說下去，結果他開始恨我了是嗎？」慎言說道。
莉莉眼眶泛淚，「我不懂為什麼他那麼聽你的話。他分手了，然後埋首工作，開始和你安
排的對象相親。直到有一天，他得知他的前女友和別人結婚，他受不了這個事實，開始酗
酒、玩女人。表面上還維持正常模樣，但他就是變了，以前那個懂得尊重、關心別人的哥
哥，變得什麼都不在乎。而他做那些事情就是為了讓你丟臉，每天上報，都是負面消息，
一個禮拜帶三個不同女人回家。天啊！這根本不是他會做的事。」
慎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莉莉說的對，他根本還沒搞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理由
否認那些事呢？但要他怎麼相信自己會做出那麼可怕的事？嫉妒自己的孩子？這是什麼心
態？
莉莉繼續說：「他變成這樣，最傷心的人是奶奶，畢竟那是她的長孫，她一直以為他不會
讓她失望的……誰會想到呢？他從小到大都是那麼的優秀，受人喜愛，誰都不會相信他會
有脫軌的一天。」她像被抽光力氣地攤坐在沙發上，也顧不得身邊還有人，她的家教可不
允許她這麼失禮。
「莉莉……」慎言撫著額頭，不知道該說什麼，莉莉的表情讓他覺得未來十分黑暗。
莉莉目光對上他，冷笑了一聲，「你知道嗎？我覺得大哥和你最像，你和他都一樣，外表
看起來十分讓人信服，但內心比誰都懦弱。你們都無法反抗，即使心裡再不願意，你們都
沒有勇氣去反抗。」
慎言沒想到莉莉會用「懦弱」兩字，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無法反駁。要是他夠堅強，他就
不會讓芸書那麼痛苦了。
他難受地將臉壓在手掌中，感覺呼吸困難。
他根本無法反抗自己的母親，更別說要她接受芸書，他們終究是不會有結果的。他早知如
此，為什麼還要讓芸書浪費時間？多的是條件好的對象追求她，也許他該下決心了……
正當他這麼想時，莉莉突然說道，「如果你和劉芸書這麼相愛，你就應該不顧一切地和她
在一起，給她承諾和將來，就算要私奔也要和她在一起。你應該可以為了她而放棄一切吧
？」
她的話無疑是給慎言重重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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