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不想和慎言一起到處寒暄，當她這麼和慎言說時，他怒視她，一副她在無理取鬧似的
。他說身為女伴，今天就該待在他身邊，他很堅持她得和他一起行動。她說那些人她不認
識，也不需要認識，因為她就快離開這開這個世界了。莉莉知道慎言不愛聽她說「快離開
」或「快死」之類的話，但就是得說的這麼明才能讓他放手。
她不是故意讓他傷心的，只是沒心情應付這個場合，會來這裡單純只是為了見奶奶一面，
因為這也許是最後一面。
莉莉拿了一杯香檳走到外面，她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不遠處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聊天。
這裡很安靜，很適合她目前的心情。
她想待到奶奶切完蛋糕，分到一塊後再離開，這樣才算為她慶生。不過那還得要一個小時
左右，在這之前，宴會廳裡的人都會抓緊時間擴張自己的人脈。
正當她開始發起呆時，有人聲突然在她頭頂響起。
「這種場合真讓人頭痛吧？」
莉莉抬起頭，看到羅王嬌站在她面前，她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
羅王嬌笑了笑，「喔！真抱歉！我嚇到妳了。」
莉莉擠上笑容，想壓住內心的緊張，但效果有限，她感覺心臟快跳出喉嚨。雖然她總告訴
自己快離開了，不需要在意奶奶對自己的觀感，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坐下吧！既然我們都不想待在那個地方，那就一起作個伴吧！」羅王嬌拉著她一起坐下
，臉上的微笑讓莉莉稍稍放鬆心情。
「可是妳是今天的主角呢！」
她不在意地揮揮手：「他們都是來這裡『交朋友』的，根本沒人會注意我！我想妳也很清
楚吧？」
「但有些人是真心來這裡為妳慶生的。」就像爸爸和小叔叔，莉莉從小叔叔的眼裡看到無
限興奮，其實單從宴會廳的佈置就看得出來他有多用心了，他希望自己的母親會喜歡他為
她做的一切。
「包括妳，對嗎？」羅王嬌看著她說道。
是啊！包括我。很怪吧？莉莉深吸一口氣，「這不是『巧遇』吧？妳是故意來找我的，妳
有事情和我說嗎？」
羅王嬌笑嘆一口氣，「我就覺得妳和我一定很合，竟然能看出我的意圖。」
當然囉！我認識妳二十四年了呢！莉莉心裡想著。
「妳想和我『談談』？」莉莉覺得喉嚨很乾，於是喝了口香檳。
羅王嬌雙手手指交叉放在大腿上，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依莉莉的分析，那應該真的是「想
聊聊」的表情，但不是閒聊的那種聊。有點麻煩，但應該還好。莉莉下了這個結論。
「我知道是妳讓慎言不要和語瑜在一起。」
她的話讓莉莉差點將嘴裡的香檳噴出來，她吞下香檳，拍了拍胸口，「呃……我只是覺得
他們不合。」
「嗯！我也知道是妳說服慎言公開他和劉芸書的關係，雖然這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羅王嬌顯然對兒子的這段戀情感到不悅。
莉莉現在是真的想逃走了，她根本應付不了這個「話題」。
「呃……是慎為告訴妳的嗎？」
「他什麼都沒說。」羅王嬌說：「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喔！還真是不意外！莉莉正襟危坐。
「不用緊張，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羅王嬌繼續說下去，「老實說，當慎為向我提起妳
時，我還以為妳是慎言另一個女朋友，畢竟妳都住進他家了，很難讓人不作聯想。不過今
天一見到妳就完全推翻我原先的想法了。」
「為什麼？」
「妳和慎言的互動……看起來不是那麼一回事。」羅王嬌莞爾一笑，「看得出來妳對他來
說很重要，但卻不是那種關係。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我甚至有點糊塗，因為我覺得他對
妳十分包容，但又不像在追求妳。妳知道男人只在追求女人時才會有所包容，追到手後就
會要求對方包容自己了，現實的很。」
關於男人，奶奶就算對自己的兒子也不寬容。莉莉心裡想。
「慎為就很堅持我們是那種關係呢！」
「其實一想就知道了。如果慎言對妳有意思，那就不會有劉芸書了。」
「也許是因為我有男朋友的關係。」
「那對他根本不是問題。如果他想要妳，就會想盡辦法將妳奪到手，不管妳男朋友是何方
神聖都不是問題。看他對劉芸書的態度就知道，明明給不起她未來，卻還不願放手。」羅
王嬌再次不認同自己的兒子。
莉莉很贊同她的話，就像他一直想盡辦法要延後她和振維的婚禮。
「妳似乎對自己的兒子評價很低……」話一出口莉莉才驚覺失言，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嘴。
羅王嬌大笑出聲，「沒關係的！我只是很了解我兒子，他是個想要什麼就會想盡辦法達成
的人，從小到大這一點都沒變。」
「那為什麼他明明想和劉芸書結婚，卻不敢向自己的父母表明呢？」此刻的莉莉像回到屬
於自己的那個時空和羅王嬌聊天，她腦袋瓜裡的所有問題都可以拿出來煩奶奶。
羅王嬌微微皺起眉頭，「這是他跨越不了的障礙，他是長子，我們對他寄予厚望，而他害
怕我們失望而給自己很大的壓力。他當然想和劉芸書結婚，但礙於我們的期望，他不可能
對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
「明知道他這樣不會快樂，妳也打算視而不見嗎？」莉莉有點為父親抱不平。
「不是這樣的，只要他快樂，他可以做任何決定，只要他有勇氣向我們表明，我們就會給
予尊重，只是他得要有勇氣。」
「你們真的會成全他們嗎？」
「即使知道他們的婚姻會失敗嗎？」羅王嬌語氣顯得無奈，「會的！只要他有勇氣。」
莉莉無法理解羅王嬌的話，事情真有如她說的那麼簡單嗎？
羅王嬌看著莉莉說道，「別不相信，那對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好像因為妳而變的簡單
了，我該謝謝妳嗎？」
「我壞了妳的事嗎？」
「說的好像我設計我兒子。」羅王嬌翻了個白眼，「不！妳沒有壞事，我還該謝謝妳。」
莉莉看著她的臉，然後確定奶奶說的是真的。她鬆了一口氣。
「王小姐！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但我還是想問妳是不是曾經和慎言在一起過？」
莉莉沒多想直接回答，「我們的確不是那種關係……」
「那是什麼關係呢？」羅王嬌問道。
莉莉激動地差點就要說出真相，但理智馬上又衝回她的腦袋。
先不說貿然說出那些話很可能真的會被奶奶當成神精病趕出去，在還沒被趕出去前，閻王
可能就會手拿著她們當時簽立的合約書，咧嘴笑著，在她面前緩慢又享受地撕掉那紙合約
。然後告訴她，謝謝她陪他玩了一個好玩的遊戲，一切都很精彩，雖然在最後一刻她誤踩
地雷，「轟」的一聲炸毀之前所努力的，但還是很好玩。
結論是一切照舊，她的母親依然過著三十年被丈夫冷落的生活，她父親依然是個爛人，辜
負兩個女人，而她……不能和振為結婚。雖然一切照舊，但她這近三個月的努力並非完全
沒有意義，至少他看得很開心……
她在這裡努力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他開心？去死吧！
「就只是朋友。」莉莉語氣僵硬地說道，就像在打暗號：那是很明顯的謊話喔！
羅王嬌愣了一下，隨後又露出微笑，「好吧！既然不方便說就不勉強。」
莉莉鬆了口氣，同時也為不能來個「大相認」而遺憾，「妳真的不會怪我要慎言做那些事
嗎？」
羅王嬌搖搖頭。
「那麼慎為呢？他也可以哪一天和妳說想和自己喜歡的女人結婚嗎？」
羅王嬌看著她，臉色微沉，「慎為不同！他懂什麼呢？哪知道什麼適合自己？」
「他現在不懂，以後長大就會懂的。」
羅王嬌搖搖頭，「有些人永遠都長不大，他們永遠需要家人的照顧，不管年齡多大都一樣
。慎為就是這樣的人，他無法自己成就一個家庭，得靠羅家的支持。」
莉莉當然不認同羅王嬌的話，「也許他會有能力的……」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羅王嬌打斷她的話，表情像是她要搶走她的孩子，「他是我的孩
子，我了解他，妳以為我是那種不願放手的母親嗎？我對我的二兒子慎諾就十足沒辦法，
他個性刁鑽，不願受人管教，不過倒是挺自律的，所以我這個母親也無從干預什麼。就像
我說的，我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們的個性無法一視同仁，看起來有些不公平，但都是為了
他們好。我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手，而慎為，我是永遠無法放開他，他需要我這個母親。」
可是事與願違，奶奶註定要為小叔叔傷心難過，難怪小叔叔去世那麼多年奶奶都無法原諒
他。莉莉心裡無奈極了。
「對不起！今天是妳的生日，我讓妳不開心了。」
微笑又回到羅王嬌的臉上，「沒什麼不開心，能和妳聊天我覺得很開心。我從來都沒和別
人說這些事，連自己的丈夫也沒有。」羅王嬌輕嘆口氣，「王小姐！我希望那個男人值得
妳的等待。祝妳婚姻幸福，像妳這樣這麼好的女孩要是得不到幸福，那可是很令人傷心的
。」
「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個小時，妳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莉莉感到受寵若驚。
羅王嬌聳了下肩，「很奇怪的，我就是知道妳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她站起身，拉了
拉旗袍，「來吧！我們一起進去，等一下慎為要幫我演奏生日快樂歌，是他自己重新編曲
，他每年都會表演一小段。雖然和妳聊天很開心，但我可不想錯過我兒子的表演。」
莉莉站起身和她一起步向宴會廳，一路上她說著自己小兒子，那些可愛又令她開心的事、
那些年老的奶奶不願提起的事、那些在夜晚折磨她，令她無法入眠的事……那些事在幾年
後都化成奶奶的眼淚。
往後，奶奶在夜晚思念小叔叔時，會有「其他孫子」跑到她房間安慰她。莉莉這麼覺得、
這麼希望、這麼祈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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