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他相處的那些日子裡，她真的曾經發自內心快樂過。
「會冷嗎？」
張亦凡從車子裡拿出外套，罩在方映緒的肩上。夜晚的涼風雖然舒服，但還是容易叫
人感冒，尤其是在這半山腰上。
「謝謝。」
他牽起她的手，越過剛整過的草皮，來到木柵欄邊。即使是平日的晚上，看夜景的人
潮也不少，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處人煙較少的地方停下，安靜地眺望遠方燈光閃爍的地
面。
「時間一眨眼就三個月過去了呢。」
「嗯，真的很快。」
方映緒鬆開他的手，向前踏出一步，輕倚在柵欄邊。她望著眼下閃動的燈火，遠方傳
來其他情侶的嬉鬧聲。
「因為工作忙的關係，我好像沒什麼機會能帶妳出去走走，抱歉。」
「也謝謝妳一直以來都這麼包容我。」
張亦凡突如其來的感性，讓她有些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好謝謝的？」
「傻瓜。」
方映緒背對著他，聲音微顫，因為今天的她是準備來向他道別的。
「不……我要謝謝妳的還有很多。」
「其實這個地方，是過去小芬一直吵著要來的地方。」
張亦凡闔上眼緩緩嘆了一口氣，從菸盒裡抽出了一支菸，無可奈何地點燃。
「嗯？」
「那時候工作忙，所以我一直沒有機會帶她來，但沒想到後來她卻跟她的另一個……
來這裡了。」
在前幾個月的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一直很難過，很自責自己為什麼不能多關心小芬
一點，但如今想起來，他對於這種無形被比較的感覺，竟然只剩下滿腔不滿的情緒。
是什麼改變了呢？
「這三個月來，我們幾乎沒吵過什麼架呢。」
「跟妳在一起以後，我發覺我們真的很像。」
他從嘴裡吐出一圈煙霧，釋放一些自己從前不願意面對的軟弱。
「像在哪裡？」
「我們容易被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吸引……」
「也容易把寂寞……當成了喜歡。」
張亦凡也向前踏了一步，將手臂靠在柵欄之上，用染上淡淡菸草味的手指，扯開領帶
。他總以為自己能夠一直逃避下去，遠離那些他不想承認的事情，小芬也好，方映緒也好
，但若不把話說清楚，到最後也只是重蹈覆轍而已。
她不知道為何張亦凡會突然說起這些，但她想自從何政憲出車禍以後，他應該多少也
發覺到她的心思了。
「不──」方映緒拿下張亦凡手中的菸，轉過頭與他對望。
「我是真的喜歡過你。」
她將菸熟練地送進嘴裡，和他同樣動作，一圈一圈，煙霧瀰漫他們之間。
過去她曾為他留的眼淚，都是真的。
「只是，我遇見了一個走進我心裡的人。」
「也許我們真的很像，但真實的我是比你想像中的還汙穢得許多。不是我包容了你，
而是我們都在對寂寞退讓。」
聽完方映緒的一串話以後，張亦凡笑了起來，雖然他早就知道分開的這一天會到來，
只是現在才有了他們是真的已經走不下去的實感。這三個月的時間，真的太快了。
「那個人是政憲嗎……？」
他收起笑容，問著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當初還真的沒想過，他們竟然會走在一起。
「是我太晚發現了對不起。」方映頓了一會又繼續開口：「你知道，你從來沒對我說
過我喜歡妳嗎？」
「我知道你其實還沒從那女人給你的陰影走出來，但我們都不要再被寂寞給蒙蔽了。
」
「好嗎？」
雖然她真的曾試圖想扮演好陪伴他的人，也是因為放心不下張亦凡，但在明白自己的
真實心意以後，她還是必須做出取捨。
張亦凡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從她手裡抽回菸，淡然地開口：「女孩子別抽菸了。」
夜景的斑斕燈火將他們的關係襯托得更加支離破碎，這裡果然不適合談太沉重的話題
。
「我可是不會祝福你們的喔。」最後張亦凡輕挑地開口，但這句話卻讓她想哭。
「可是我希望你能幸福。」不然她會愧疚一輩子的。
「別這麼嚴肅了，幸福這種東西，總會遇見的。」他輕輕一笑，將她泛淚的眼角擦乾
。
方映緒知道這是張亦凡對她最後的溫柔了，也是他為自己保留的最後風度，她不應該
再追究的，一切點到為止，這樣就好。
是阿，幸福這種東西，總有一天會在茫茫人海裡被找到的。
他們在這一天，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