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角氾濫起水災後的幾天，我的世界迎來世紀的乾旱，小杜的離去讓我的眼淚枯竭
，我也失去了需要哭泣的理由。
在那個沒有溫度，只有悲傷的夜晚，我和小杜並沒有好聚好散，那時的我仍舊抱持著
也許他會回頭的想法，直到他跨上摩托車揚長而去，浸滿心酸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我才
終於放棄。
他走了，可是我還在。
『就算你哪天想離開了就告訴我沒關係，我不會怪你。』回憶的聲音在我耳邊叫囂。
是啊小杜，我真的無法怪你，愛情從來就不是平衡的，是我太傻，傻在天真地相信我
們會有以後。
小杜走得太過決絕，沒有一絲猶豫，若是我一直沒能發現他跟梁子芸之間的關係的話
，那到後來我是不是只會更加難堪？
我完全無法想像。
一個人走在通往公車站的路實在太過煎熬了，往前一步退後幾步全都充斥著小杜的影
子。
是黑白的，這遺失了色彩的一切。
也許是我真的太過寂寞了──在黑暗的盡頭裡，我竟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
「妳去哪了？」
不知道在公車站牌站了多久的吳培仲，就這麼巧的，又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出現了，但
這一次我卻不知該以怎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我神情閃爍地與他對望，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算了，我不該問這麼多的抱歉。」見我沉默，吳培仲略帶歉意地開口。
「要進來站嗎？」
吳培仲往候車亭的一旁退了幾步，讓出了一個空間，明明知道他是好意，可淚卻在我
的眼眶邊打轉，因為在這個公車站裡，我和小杜之間難以抹滅的記憶有太多、太多了……
「……你為什麼還沒走？」
還好公車站的光線不夠亮，我立刻低頭抹掉眼淚，並且刻意壓低聲線來掩飾我的哽咽
。
「公車一直沒來。」
「騙人……」這是我聽過最爛的謊言了。
語畢，我走進了公車的候車亭，和吳培仲並肩而站，沒有再繼續對話。像是早已知道
一切一樣，吳培仲沒有再問下去，此時沉默不語正是我最需要的，他只要安靜地待在我身
邊就好。
短時間內在感情這條路上跌倒了兩次，我難免受了點重傷。時間流逝得太快，我的傷
口還尚未結痂，又被狠狠地揭開。
從踏進這裡開始，公車站裡一直瀰漫著異常的寧靜，然而我和吳培仲都沒有打算打破
這片刻的寧靜。不久後，在馬路前方的不遠處終於駛來了我們的公車，我看了一眼手錶，
這大概已經是末班車了。
我不是傻瓜，我知道吳培仲肯定是為了等我才待到了現在。
雖然是末班車，但車上還是有些零零散散的乘客。上了車後，我選在後面一處靠窗的
雙人位置坐下，本以為吳培仲會坐在我身邊的，結果他卻是走到我前面一個位置坐下，擋
去了我所有視線。
「想哭就哭吧……」
在吳培仲坐下以前，他看了我一眼，之後微弱的低語飄到我的耳畔。
「……」吳培仲真是個笨蛋，哪有人這樣叫別人哭的……
我咬緊下唇，頭側靠著玻璃窗，窗外的街道光亮又再次變得模糊。
祝你幸福──記得自己從前常在小說裡看見失戀的女主角對男生這樣開口，真不知道
女主角到底是以什麼樣開闊的心胸說出這句話的，而我就無法說出這麼虛偽的話來，我一
點都不希望小杜幸福，只想把他忘了，真的……真的一點都不想再想起他了──
重覆地擦眼淚、掉眼淚，我在腦海裡不厭其煩地溫習著小杜說要離開的每一句話，沒
辦法控制自己。原來這才是愛情最可怕的地方，明明如此怨懟，卻又無法真的憎恨。
在被淚水折射得曲折的視野裡，我從窗外收回了視線，接著是吳培仲的後腦杓映入眼
簾。
不長的頭髮偶爾會反射出咖啡色，這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經和芹怡一起幫吳培仲
染過頭髮，可惜的是那一次我們並沒有成功，因為就只有頭髮的最外層上了顏色，內層還
是原本的黑，還記得那時的吳培仲一臉很困擾的樣子，但我跟芹怡只覺得好玩，一點都沒
有覺得不好意思。
然而從那之後，吳培仲再也不讓我和芹怡幫他染頭髮了。
「謝謝……」
身體微微向前傾，到最後我還是沒法開口說出和小杜分手的事。
只見吳培仲的頭稍稍往旁邊一側，嘴角邊掛著彷彿是明白了的微笑，我想他應該是已
經聽到了我的謝謝。
謝謝你又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了，也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明天過後，我就會忘記了，把小杜的所有通通忘記，而我祭祀這份愛情的眼淚也將在
今夜以後乾涸。
不再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