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別離
「不說話嗎？」碧娥問，但是聲音並不是生氣，而是平靜中帶了一點好奇與試探。「那我
要掛囉？」
「……對不起。」張崇文一開口，淚水就瞬間盈滿了眼眶，聲音也有了哽咽，他悶了十二
年的情緒，終於要潰堤。
這句對不起，他藏了十二年。
多少次他想要回到台灣，想要與她連絡，都沒能夠鼓起勇氣。上次在學校意外碰到恩傑時
，他才知道自己經過了這麼多年，對於碧娥的一切都還是恐懼得無以復加。
光是這個名字，就能讓他呼吸困難。
「……」碧娥好一段時間沒有任何聲音，張崇文幾乎認為她不願意聽到他的聲音，要掛上
電話了。
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她居然開口了。「經過了這麼多年，我聽到你的呼吸聲，卻還是能夠
認得出來聲音……我也蠻神奇的呢。」
所以她，想過他嗎？就算他這樣過份的對她，她也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嗎？他心裡頭又湧起
了滿滿的歉意，像是瞬間堵住了他的呼吸。
「你在國外嗎？」她似乎發現了手機號碼似乎很特別，這樣問道。
「嗯，對。……我在新疆。」他蹙緊了眉頭，已經把淚水狠狠的壓了下來。
她沒有回應他的道歉，但是卻講了些別的話題，這使得他一時有些無法招架，但卻也慶幸
她換了內容。
「去新疆幹嘛？騎駱駝嗎？」碧娥笑了起來。「你……過得還好嗎？」
「嗯，我過得很好……」
兩人一時無言，一陣短暫卻冰涼的沉默刺刺的流過，但碧娥又開口問，「結婚了嗎？」
「沒……沒有，但是我這一趟旅程，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他清清喉嚨，盡量讓
自己的聲音充滿愉悅而開心的情緒。
「這樣……」碧娥的聲音似乎有些放鬆，有些遺憾，但更多是高興？他已經無法解讀，或
許他在心裡頭會不停美化解釋這一切不具名不確定的空白，想要把這一切都包裝得很完美
，在自己的心裡頭會比較好過。
「希望妳過得很好。」張崇文說，再一次鼓起勇氣。「對不起，過去的……很多很多事情
。」
「……我可能不會原諒你。」碧娥沉默了許久，開口時也帶了一點哽咽，「但是，我還是
會祝福你，希望你很幸福，好嗎？」
張崇文沉默了一段時間，當然，不是沒有想過她還是恨著他，但是他沒有想過碧娥面對了
他的過錯，卻還是這麼溫柔。
「我好像終於可以理解，恩傑學長說的意思了。」
「……什麼意思？」
「道歉……只是讓你的罪惡感少一些，讓你自己比較好過一些，對吧。」碧娥嘆了口氣說
，「如果道歉代表你還是很耿耿於懷，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如果可以，你好好繼續過生活
，以前的錯誤就錯了，我們就忘了吧。」
「我知道了……。」張崇文點點頭。
「好啦，我要準備下班去接我的小朋友了。」碧娥吸了吸鼻子，重新整理了聲音。「謝謝
你打電話來，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我，都算是一個事件的終結。」
「也謝謝妳，願意聽我說……。」張崇文雖是嘆息，但呼吸卻從未如此釋然，如此輕鬆。
「沒事，要好好的哦，你。」她笑著說。
掛了電話，他坐著好久，好久。
燥熱而乾爽的風徐徐吹來，北疆的氣候多變，冷熱溫差甚大，沙漠、冰雪、森林、湖泊、
高山。他說不上是喜歡哪裡，討厭哪裡，就像是一個人，有討人喜歡的部分，也有討人厭
的部分。重點是沒有可以逃避或是不能接受的，好與壞都是要面對的。
這些傷痕豐富了他，讓他堅強，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完美的，面對自己的陰影與光明雖然並
不容易，但是他見到了溫暖的光，開始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接受了，放下了，才能夠繼續未來的旅程。
他或許還是無法完全割捨，身為邱承飛的所有回憶。但是他勇敢面對過，下次面對的時候
，或許他可以笑著與回憶揮手。也或許，總有一天過去將不再折磨摧殘他，將會成為他的
養份，讓他能夠繼續向前也不一定。
接下來他要嘗試著以張崇文的身分好好的活下去。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心情總算不再糾結，也許還未能夠瀟灑的隨風飄散，但是至少能夠放
下，能夠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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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