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whatsJ (花子姐)
2019-04-24 21:06:10第七朵花 秋藏紅花
遇到她的時候，他以為那只是一團抹布。
小小的身子雜亂的淺橘色毛髮，全身上下都傷痕累累，臉上淚跡血跡遍布，看起來悽慘而
可怕。
身為醫生的本能，使得他實在無法袖手旁觀，於是把她帶回家照顧。
昏睡了一天的她，醒來之後看著陌生的地方，又看到身上的繃帶和傷痕，慌張地大吼大叫
。他沒有理會她，只檢查了她的傷口，給了食物和水，她便邊哭邊吃了起來。
到了晚上，他來探望她，她果然很年輕，大約才剛成年，瘦骨嶙峋的。
「好點了嗎？」
「你是什麼人？」明明傷口還很痛，這小丫頭還是精神的很。
「幫妳包紮傷口的人。」面對她的張牙舞爪，男人並沒有退縮。他輕輕捧著她的臉蛋，將
眼淚緩緩拭去。
「我不要你碰我！我爸爸媽媽呢？」
「走失了嗎？」他伸手向她的後頸，但是她馬上就跳開了。
「不准碰我！」
「嗯。」他毫不溫柔地抓住了她的手，任憑她奮力掙扎，卻還是無力地倒在他的懷中。
是令人貪戀的，人的體溫。
曾經她也擁有過的溫柔，曾經那些眷戀和美好也發生過在她的身上，為什麼現在，什麼都
不剩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乖。」雖然手勢霸道，但是看到她的顫抖和淚水卻還是會心疼，男人摸摸她的頭。「我
會照顧妳的。」
「我不相信……我再也不相信了……」她抽抽噎噎的。
「妳可以相信我。」他的鏡框底下是一對冷冽的眼眸，明明長得一臉凶狠而冷酷的外表，
卻說著這樣讓人安心的話。「我哪裡都不會去。」
又說謊，每個人都對他說謊，她絕對不要相信他。
但是他摸著她的手勢，竟是如此讓人貪戀，她不想再被騙了，不想再被傷害了，但是……
她看著他，卻是猶豫了。
她的沉默沒有使他離開，他只是摸摸她那頭又髒又亂的頭髮，說：「晚點我替妳洗澡。」
「不要！」她嚇傻了。差點就相信他了！差一點點！
「我會給妳剪個漂亮的頭髮，都打結了。」這個變態笑得這麼殘忍。
「不要！滾出去！變態！別碰我的頭髮！不准！」她尖叫起來。
但是醫生仍然得逞了。她絕望的任憑他擦乾身子，又替傷口換藥，明明這麼屈辱又生氣，
她還是心裡暖暖的，倒在他的懷中，她覺得自己又死過一回了。
「這樣乾乾淨淨的又香香的，不好嗎？」他笑著擁她，溫柔清爽的味道沁入她的感官。
嗯。是消毒藥水的氣味。她明明很討厭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讓她安心。
「可是我很醜……」
「妳還會長出頭髮的。」他說。「比原本的更漂亮。」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她的一頭長髮被毀了，明明應該要覺得心如死灰，卻因為他
的憐愛和讚揚又輕易的開心了起來。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還會餓嗎？」他問。
她搖搖頭，看著他溫柔的手勢給她重新舖好了床，原本的床單上都是血漬和藥水，使得她
看著有些怵目驚心，但是他也不在意，只是重新的拿了一張床單來舖平，一旁還放了隻柔
軟的小熊娃娃。
「妳好好休息養病，早點睡。」
「……可以跟你睡嗎？」
「妳的傷口要靜養，孩子。」他好意的警告卻像是嘲笑她的口是心非，她也的確有點懊惱
，怎麼才半天時間，她又單純的相信了這個人呢？
「我怕。」她說。
「我哪裡都不會去。」他又再說了一次，輕輕的親吻她的額頭，這次她好像可以相信。
他說等她的身體好一點了會帶她去外面到處玩，她點點頭，告訴他她知道很多漂亮的地方
，例如隔壁街的街尾走到底是一處河堤，那裡的水雖然不太豐沛卻很清，她很喜歡在那裡
的草地上曬太陽，他一定也會喜歡的。
他說他會愛她，直到這個世界終結，而這次，她真的相信了他說出口的永遠。
只是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雖然她每天都能夠見到溫柔的他，但是越想要提起情緒去擁抱
他迎接他，身體卻越來越力不從心。她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吃得也越來越少。
她似乎，終於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兌現要陪著他去很多地方的那個諾言了。
「沒有關係的。」他說。「我還是會愛妳。」
「我不漂亮，為什麼要愛我……？」她看著他，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疤痕，多少傷口，
她的頭髮再也留不長到最漂亮的時候了，那時候她驕傲，在所有人面前都是目光的焦點。
那時候爸爸媽媽帶她回家，說她漂亮的藍眼睛和小鼻子，是特殊血裔的象徵。那時候的她
，以為自己可以擁有幸福。
為什麼偏偏是現在呢？
「因為妳很值得被愛，妳要相信自己，是天底下最美的。」他說，眼神中有著動搖的哀傷
。
那天晚上，她很滿足的死在他的懷中，醫生抱著她很久很久，就像當初的爸爸媽媽那樣需
要她，喜歡她。就像她從未有任何醜陋的疤痕與病痛。
她擁有了幸福，已經很滿足。
「江醫師？」隔天早上，語薇來上班的時候，看到江醫師有些沮喪的表情。「您還好嗎？
」
「沒事。幫我聯絡一下慈愛安樂園吧。」
「是那隻橘子嗎？」語薇皺皺眉頭，似乎眉宇間也有了憐憫。「果然還是撐不下去嗎……
」
「嗯。」
「語薇點點頭，拿起了電話，嘴上卻還是忍不住抱怨。「因為懷孕而丟貓的人怎麼那麼多
……這種人真是不得好死……」
隔了幾天，醫生親手替她的骨灰撒在那片河堤，他們完成了一起在那片草原上曬太陽的夢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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