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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才賣屁股!再拖下去阿淵就要燒成白癡了,快去幫我拿藥來。」李翩翩被氣惱得哭笑不得,作勢打人地驅趕著高毅聽命辦事,廢話少說。
好說歹說終於再次得逞,李翩翩向高毅拿了好些退熱鎮寒的藥材攏在懷裡,並確認以醫館今日忙碌的情況,閉館之前就算李鴻再惱怒,也絕對抽不出時間認真尋他算帳後,又繞回了他座落在東廂,跟僕役們比鄰而居的房裡取了些傷藥,才急急忙忙地溜出了醫館,往城西坳奔了去。
藍陵城鄰山靠海而建,居民多以貿易通商、捕魚曬網、山林狩獵為業,是天朝數一數二的富庶大城,城分東西南北坳四面,除了西邊臨蠻郊荒野,多做為聯外出城的便道而顯得相對貧困蕭條,其餘三坳鎮日裡多是日夜喧囂,人潮商紳往來絡繹不絕。
藍陵城東比鄰海灣高崖,崖勢險峻,但卻為享譽全國的霜氏仙門創宗立業之地─海天一色,十八年前仙冥兩界在黃泉道掀起一場鬼哭神嚎的戰爭,戰爭之後鬼門關閉至今未啟,三界無主孤魂,兇靈惡煞僅能流竄於人間凡界四處為亂,百姓們多需靠著這些林立全國各地,以修仙衛道為己任的仙門世家斬妖除孽,其中就以這霜家最為人民所熟知。
三百年前,霜氏先祖霜念在大陸上力斬妖鬼數千後,於海天一色飛升成仙,成為天界第一武神,他的子孫後學順勢在這座臨著兇險海崖建成的道觀裡開枝散葉,立以為根據地。
霜氏道觀拾崖而上朝下修築,止於海面上百尺處,不帶任何棧道階梯,欲訪之僅能依賴御劍輕功,自非一般尋常百姓可隨意造訪之地,唯這霜家還是在出了藍陵城東門後的海崖邊,另蓋了一座青白玉石所建成之探仙閣,供遇難遭險的「普通人」登門求助,由於閣內還供有一尊面目慈悲清秀的觀音,時間一久,竟莫名成為了這藍陵城裡香火鼎盛的觀音寺,雖立意與一開始完全背道而馳,但霜家道子徒孫們卻也多不以為意,能夠額外在此等亂世當中,提供給百姓一個求得安心立命的庇護之所,倒也是件美事,反正能夠知曉要向霜氏送上拜帖之士,也總是不乏其門路管道。
當今霜家宗主為霜華,字道吟,雖已近古稀之年,卻仍維持如同四十多歲之相貌,平日深居簡出、大多時間都與其妻雲遊四海八荒,就連霜氏本家弟子都難得見其一面,其妻則為同為百年仙府江北令氏宗主之女令彩霓,兩人結為道侶後,育有一獨子,即為今年年僅十八歲的霜沁,字似雪。
提到這霜家小公子,那可是藍陵百姓嘴裡除了李氏醫館外的第二項珍寶,傳聞他不過十二歲就已經能獨自駁倒山妖海蛟,御劍駕琴征戰百里,這藍陵城裡裡外外方圓連綿數百里皆無妖靈肆虐,全都必須要歸功在這位實際上早已頂替父母掌管霜氏的小少主。
且相較起這些最為一般百姓人們津津樂道的武功戰績,這上天更加不公允的是還賜給了霜沁一張禍國殃民的絕色容顏,傳言裡他膚白若雪,明眸皓齒,因而霜道吟為其提字「似雪」二字。
霜沁雖為男子,可身後不乏來自各個仙門世家不分男女的傾慕者,其中最知名的莫過於京城宋府大公子宋墨邪,出身王府,幼時曾被皇帝送至海天一色習武聽學的這位小王爺,據說在初見霜沁時便誤將其錯認為霜家女修而一見鍾情,後雖得知他正是霜氏家主的小公子時,卻也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不顧父命皇令地堅持留在海天一色陪著霜沁上天下海,打妖除怪,一待就是整整三年的光陰,一直到去年皇帝駕崩,京城動盪,這宋家小公子才依依不捨,半綑半綁地給他父親派來的數百護衛給「迎」了回家。
據說臨走前宋墨邪還拉著霜沁的衣袖哭天搶地像是就要丟了媳婦一樣,當時霜家小公子臉上的神情說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看他那冷如霜雪的模樣,壓根沒把宋墨邪哪怕放在心上一點,宋家如此自作多情地死纏爛打,要是我是宋墨邪的爹,也會給自己這敗家子給活活氣暈,城裡的百姓都如是傳言著。
李翩翩刻意挑著城裡那些不起眼的巷弄小道繞著路走,就是怕一個不小心遇上了李鴻手下那群鎮天盯著他監視找麻煩的小廝,雖然為此他得多花一倍的時間,但比起被逮著後沒完沒了的問候折騰,絕對是值得的,城西坳住的都是些妻離子散,無依無靠的一等貧戶,就連環境也蕭條得很應景,往來過客通常只要踏進一步就能感受到跟城裡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清冷氛圍,街道凌亂,還存在著早年繁盛之況的商街牌坊東傾西倒,若不是偶爾還能見到三兩衣衫破爛的小童追逐嬉鬧,老者臨街乞憐,此地根比寂寥地如同鬼城。
李翩翩隨手將自己帶著當作午膳的兩個饅頭塞進一個跪在街邊的老婦手裡,還未聽她對他呢喃些什麼,便身手矯健地轉進胡同裡一戶大門歪斜,僅能勉強虛掩內院的宅中。
一踏進葉黃樹枯的大院裡,隨即就衝出了兩三名小童往他腰上、腿上纏了過來,口中不停地喊著翩翩哥哥,鼻涕口涎好不精采地染了他一身,李翩翩沒有絲毫不耐,反而笑得比任何時刻都燦爛地一一拍撫著每個人額髮,並從懷裡掏出幾顆食糖,直到每個孩子都心滿意足地領到禮物後,他才終於能不受阻礙地走進江晴所居的院落。
小姑娘一看見李翩翩就焦急地從茶桌前站了起來,將阿淵放在一邊的木榻上後,便迎向他身邊。
「來,這是祛寒草、望舒葉,妳合著半升水熬一個時辰,再給阿淵服下,連服三帖即可退熱。」李翩翩從懷裡掏出藥包,一股腦兒前塞進了江晴手中,然後東張西望了一番,看向邊間的臥房。
「人還昏睡著,傷口也有按照您交代的照護,血都止住了,該清理乾淨、換下的衣服也都洗好放置一旁,二公子不用擔心。」江晴稍微露出了安心的淺笑,朝神色慎是不安的李翩翩說,她可忘不了那天晚上把人給扛進來時,滿身血汙臉色卻遠比傷者還要慘白的他,不知情者恐怕都要以為身懷重創的是他這個救人者。
「嘿嘿...還是小晴你懂我,那我進去看看他,畢竟還得張羅一下這些藥材的盤纏。」李翩翩抹了抹鼻頭,不好意思地就要轉身進屋。
「不過...二公子,您這是上哪兒撿回來的美人?這宅裡大夥兒個個都像見了神仙一樣,來來回回參觀好幾趟呢,三叔一開始還以為是個姑娘家,紅著臉弄了好半晌才幫他把衣物都換了下來。」江晴笑得曖昧。
「......」
李翩翩一臉莫名地走進側屋,才一看見榻上的人兒,立刻就明白了江晴的意思,就算被換上了粗布麻衣,卻絲毫無法遮掩少年天仙般自帶光芒的美貌,白似霜雪凝脂的肌膚襯著一頭烏黑如瀑的長髮批垂於兩肩,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看見了菩薩,只差沒跪下來膜拜,他已經自認自己相貌出眾不凡,雖也不至於比眼前人遜色,但少年那渾然天成的仙姿月貌,比起他總是邋遢輕便的裝扮應是勝出了一籌。
現在哪裡是欣賞美人的時刻?
李翩翩晃了晃腦袋,便七手八腳地往江晴整理好放在床邊的那疊衣物翻去,「你可千萬不要怪我,我這是濟世救人,身不由己,改日有辦法必定如數奉還。」他心虛地瞧了一眼榻上的盛世美顏後默念道。
拿了一柄白玉配飾、腰帶、香囊後,李翩翩算了算,總算還是可以留下這位天仙公子的衣物,醒來後起碼還能讓他裝扮回原先的體面,東翻西攪了一番,突地一個輕脆銀鈴落地,他看了看腳邊,發現一條銀鏈,上掛著一皿雕花履空作成舞蝶狀的墜飾,一看就價值不斐,李翩翩索性靠著床榻邊蹲坐了下來,撿起把玩。
他並非貪財之人,自也不打算多取一分半毫,只是飾鍊的作工太巧,即便在李府都難以得見,而掀起他的好奇之心,上下翻轉了一陣,蝶狀的綴飾突地打了開來,一顆閃著淡銀色光芒的圓珠落在他的掌心,李翩翩才用兩指將其拿起至眼前端倪,就聽聞門外一陣喧嘩嬉鬧聲,接著兩三名小童大笑著衝進了臥房內。
「喂!這有病人呢!別推別鬧!」
他張嘴略帶嚴肅地出聲制止眼前的幾名頑童,但也不知道是他太過肅穆還是如何,帶頭的那名孩兒一時竟被嚇得不輕而立刻停下腳步,後面跟進的幾個沒來得及停住便撲倒了領先的,然後領頭的整個撲向李翩翩身上,就那麼分毫不差地把他拿在手上的銀珠給撞進他的嘴裡,爾後他還因為過於訝異,咕隆一聲就吞下了肚。
「慘了。」他該不會是吞了什麼價值連城的靈丹妙藥,還是一念成殺的仙門劇毒吧?李翩翩臉色略微一白地心想。
「翩翩哥哥你怎麼躲在屋裡偷吃糖呢!」跌在他懷裡的小童還嚎啕大哭著,站在門口的幾位倒是惡人先告狀地指責起了他來。
「什麼糖呀!通通給我滾出去,江晴你看看這群野孩子!」李翩翩委屈地眼眶差點沒含淚地朝著聽見聲響跟著探頭進屋的江晴哭訴道。
「二公子你沒事吧?全都給我出來,不是告訴過你們不能這樣吵鬧嗎?回頭我定叫三叔好好修理你們一番!」江晴不好意思地左拎一個,右抱一位,還順勢用腳端踹著幾個手上管不著的,動作之流暢讓李翩翩不僅為之佩服農家姑娘的韌性。
「我們就是想看天仙姐姐而已!」
「是翩翩哥哥先偷吃糖!」
「不是姊姊,我分明說過那是個漂亮哥哥...」
幾名小童嘴裡邊咕嚕邊被驅趕了出去,獨留下不知道自己剛剛吞下了什麼,正在為性命身家擔憂的李翩翩在地上發著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