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秋瀲般的雙眸盈盈帶著笑,陽光的光暈淡化了他臉上的疤,他突然覺得如果
少了那道疤,其實疤面的五官極美,面上的線條不似一般男子般剛硬有型,反而似女
子般陰柔。
疤面停了下來,嘴角彎彎帶著笑,微偏著頭,長長的睫毛扇了扇,水潤的秋眸中
帶著點點波光,疑問回看他。
葉子桀想,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這瞬間的疤面有些令人……心動?
他真的瘋了,對誰也不可能會對疤面心動,何況疤面還是個男人!葉子桀趕緊回
過頭,不再看向疤面,但臉上卻悄悄浮上可疑的紅暈。
一定是太陽太大,把他曬暈了。葉子桀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現
在覺得異常口乾。
疤面在他身後慢慢推著輪椅向前,葉子桀雖不再回頭看他,卻能感覺全身的知覺
轉到了背後,在意著後面的那個人,令他的背又麻又癢,頓時感到坐立難安,只得找
著話題想轉移注意。
「元青呢?」他想起還被遺落在竹林的元青。
「少爺不用擔心,等我先送你回去,回頭會再去帶他出來。」輪椅又繼續往前推進。
不知是否葉子桀的錯覺,疤面推的輪椅要比元青來得平穩。
「是你隨意更動我的竹林陣?」葉子桀持續找著話,好像這麼一來可以不會一直
感覺他在身後,那種令後背如火在燒一樣的感覺。
「是。」疤面乾脆地回答。
「你膽子真大,一來就撤了我院子裡的人又動了我的竹林陣。不管你之前在江湖
上名氣有多大,既然受雇於我葉家,不就應該有當人屬下的樣子嗎?你這樣還有當我
是主子嗎?」葉子桀語氣不自然地提高,像是在掩飾什麼。他是真的厭惡疤面這個人
,但此刻的怒火似乎又不全然針對這些事。
葉子桀只是沒由來得覺得一股焦躁。
「撤了你院子的人是你我之前的約定,少爺不會是忘了吧?還有我與老爺交換的條
件只有保護你的安全而已,可不是來葉家當屬下的。為了你的安全,該做的,我都會去
做,竹林陣只是其一而已。」
對於這個回答,葉子桀又是一陣煩躁。不屑地說:「到底是多好的條件讓你願意
與天毒教為敵?」
「老爺答應我,事成後我可以任意取走府上一樣東西做為報酬。」
「你好大的野心!」葉子桀馬上和葉士元想的一樣,都知道「一樣東西」代表的
意義有多大。他很驚訝他爹居然為了他答應這種條件。
疤面只是低低地笑著,並未多解釋什麼。
「少爺先回房休息吧。」
不知不覺疤面已將葉子桀帶回房間。元青不在,疤面便主動擔起元青的位置為葉
子桀倒茶遞水,並去了趟廚房尋了些點心給葉子桀。
趁著葉子桀用點心之際,疤面又快速地回到竹林將元青帶了出來。並將昏迷的元
青帶回了小廝的房間,自己再回去找葉子桀。
見疤面獨自一人回來,葉子桀皺了皺眉,道:「元青呢?」
「我讓元青多睡會,少爺若有什麼需要可吩咐我。」
「睡什麼睡?叫他過來!」葉子桀倦意上湧,顯得脾氣更為暴躁。
「少爺,元青只是一般人,而我的陣法對一般人來說輕則勞心傷神,重則損其心
智,你和元青在陣法中待了大半天了,此刻你不也感到睏頓疲乏嗎?」疤面回以一貫
地平和,解釋道。
葉子桀是真的感覺十分睏頓,毒傷後的他本就變得容易疲憊,加上又在竹林轉了
大半圈,此刻確實急需上床休息。
但葉子桀偏生有著些許潔癖,也可說是生在富貴中所養出的習慣。沒有沐浴更衣
實在不想上床,最起碼也想脫掉外面這一身髒衣服,但元青不在,而他也不願外人碰
觸身體。這使得他顯得有些焦躁。
「少爺可要上床休息?」
「不用你管!」葉子桀煩躁地拉開衣領,語氣不善地喊道:「出去!」
疤面輕嘆,無奈微笑,卻沒有依言出去,反而是蹲在葉子桀身前,抬頭看著他
道:「我幫你換件衣服,可好?」
疤面的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那雙水潤溫柔的黑眸無預警地撞進葉子桀心底,令
葉子桀心裡突突落了一拍,再聽到疤面柔柔地說出似帶有某種曖昧語調的話,葉子桀
不自覺感到臉上一陣熱。
「不用!」他下意識地發怒來掩飾臉上不自然地紅暈。他撇過頭,刻意不去看那
雙令他有些心慌意亂的眼眸,語帶諷刺道:「區區小事怎敢勞駕你這樣的高手來做?
你出去!不勞你費心。」
疤面看了他一眼,這次是真的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葉子桀便開始拉扯著身上的衣服,將衣服半落在輪椅。衣服還好脫,但
靴子他卻是怎麼也搆不著,為了脫鞋險些栽下輪椅。
這時他深深地厭惡自己傷殘的雙腳,居然連脫鞋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到!他的自尊
被他的雙腳打敗,擊落深處。想著今後種種小事都將依賴他人,從此只能仰人鼻息,
便覺心有不甘。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怒吼發洩心中怨氣。
偏在此時疤面又推了門進來。
葉子桀衣衫半落,靴子將脫未脫,臉上還留著挫敗的不甘。這一身狼狽全教疤面
看了去,令葉子桀面上有著掛不住。
他怒氣沖沖地說著不用,將疤面趕了出去,倒頭來卻是這樣一身需要幫忙的狼狽
樣,簡直是讓人笑話。
他像隻受傷的野獸,拾起殘存的武裝,對著疤面呲牙道:「你又進來作什麼?」
疤面只對葉子桀抬了抬手中那盆熱水,眼神平和。沒有恥笑,也沒有無謂的同情
和憐憫。只是嘴角慣性地上揚,一成不變和煦的微笑。
還是一副令人討厭的笑容。葉子桀心道。卻不知為何慢慢地感到平靜下來。
疤面端著熱水來到葉子桀身邊,沒有多說什麼地為葉子桀遞上熱乎的毛巾。然後
蹲下身子為他脫鞋。葉子桀已無力再去阻止他什麼了。
只是本以為以疤面日前輕狂無禮的態度是不屑於做這些下人該做的事,但看疤面
作起這些事自然而熟稔,面上始終帶著笑,沒有絲毫不願。
葉子桀幾乎覺得那笑容是疤面帶上的面具,否則這人怎麼除了笑沒有其他號表情?
從見到他以來,他總是帶著笑,淺淺地笑、微微地笑、輕狂地笑,縱使他再如何
不待見他,言語挑釁於他,他還是掛著笑,笑意不減一分。
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葉子桀是真的十分睏乏,折騰大半天,又被熱乎的毛巾給收拾去臉上的塵埃,
他頓時倦意上湧,無力多想。
待疤面整理好葉子桀褪去的外衣和鞋子,再回頭時,葉子桀已靠在輪椅上打起盹了。
閉上眼的葉子桀沒有醒時劍拔弩張的模樣,濃密的眉眼,幾絡黑髮散在臉頰上,
帶著幾分稚氣,令疤面不禁起了一股憐愛之意。不忍吵醒他,又不捨他睡得不舒服,
只得輕輕地將他抱起放到床上。
手自然地碰到葉子桀平日極力掩飾,瘦弱得不成比例的雙腳。
疤面的眼神暗了暗,凝視著葉子桀的那雙腳良久,終是閉了閉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