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十六：驟變
一年一次的許多慶典當中，王上的聖誕乃是其中一個大型慶典，就在天孫越大壽之前，王
城內的居民都在熱烈的布置，而其他地區的琉球人們也準備了許多牲禮運送往王城。
天孫越自然也是很開心的，但他並不是在乎可以收到禮物或是奉承，而是看到百姓們安居
樂業而高興，玉城按司雖說也是幫忙著宮內慶典的各項事務，但最重要的是他仍舊擔心著
白川氏來犯之事，這段時間，他可說是看上去老了不少。
雖然辛苦如此，但兵權之事總是王上所託，再者，對於琉球王國的和平和未來，玉城按司
也是相當看重，雖說他並不是王，但對琉球王國的忠心卻是無人能比。
天孫越明白自己年事已高，王位之事他也沒有想法，兩個兒子哪一個當上王都無法放心，
再者，選王只得讓神諭來決定。
「義元，朕這位王，還稱職嗎？」在他大壽前夕，他仍是寫著毛筆字，就像把這一輩子的
人生都寫在了字裡，他倆一王一臣，從黑髮寫到白髮，過了多少個年頭。
「王啊，您可說是名列琉球歷任王上的明君。」玉城按司在一旁說道。
「唉，不知祖先們是否都會遇到同樣的難題。」天孫越感嘆的說道，而言下之意，便是下
一任王位之事。
玉城按司語氣略帶安慰的說道，「選王之事，便由神諭來苦惱吧，王上與臣終究無法理解
神明大人的旨意。」
天孫越點了點頭，「這倒是啊…。」
「不知新上任的聞得君如何？」
玉城按司想了想說道，「據回報，雖然其他人對原是祝女的聞得君評價並不高，但她繼任
之後，這些風評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變。」
「喔？此話怎講？」天孫越疑惑的問道。
「似乎是傳說，聞得君的頭銜很符合此女的身份，和日前所聽大不相同。」
天孫越點了點頭，「那就好、那便好了。」他想起了新垣玄當時還是祝女時的模樣，既天
真又單純，本還擔心著如此之女和神聖高尚的聞得君有很大的落差，但現今的傳聞在她上
任後卻有了很大的改變，看來是新垣玄在心態上也有成長了吧。
「希望神諭能透過她選出一位明君。」天孫越嘆了口氣。
天色漸晚，明日將是慶典之日，天孫越知曉玉城按司辛苦便揮了揮手說道，「天色晚了，
義元，你回去休息吧，莫要累壞了。」
玉城按司聽後，拱手作禮，「那麼，臣告退。」但聽碰咚一聲，他抬起頭卻不見天孫越。
「王上？」他繞過了桌子，誰想天孫越竟雙眼緊閉倒在地上。
「啊！來人！來人！御醫！」玉城按司大喊，外頭侍衛聽後打開書房門。
「王上、按司大人。」兩名侍衛不明所以，卻見玉城按司半跪在書桌邊。
「趕緊傳來御醫！」玉城按司急忙大喊，侍衛聽後心中大驚趕忙去傳了御醫。
事發突然，宮中頓時大動了起來，許多下人不知發生何事，還以為白川氏又來犯了，不由
得緊張起來，侍衛召來御醫後，一同將天孫越安置到了床上，玉城按司交代，「不可外傳
，違令重刑！」他話說的凌厲，侍衛立刻答了聲後，便退門而出，而御醫嚥了口唾沫，緊
張的替天孫越把脈。
天孫越年紀已大，御醫替其把脈後眉頭緊皺，接著又摸了摸天孫越的側腦和後腦，這才替
他把棉被蓋好。
「御醫，如何了？」玉城按司緊張的問道。
御醫一臉愁容，思考片刻後搖了搖頭，「這…王上年紀已大…此是積勞成疾，醒來的機率
…可能…這個…。」
「你、你可用藥又或是有什麼其他治療的法子？！」玉城按司著急的說道。
「用藥當然是可以的，但王上的年事已高，其效甚微…。」御醫嘆氣著說道。
「怎麼…怎麼會如此的…。」玉城按司一時亂了思緒，他從未想過會有如此的情況，但畢
竟是按司身份，很快便鎮定下來。
「要告訴王后和王子嗎？不…暫時不可…。」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啊！對了！新任的聞得君不知…。」
「不管了，總是聞得君，一定會有辦法的。」
決定如此，玉城按司便再次下令，今日之事絕不可外傳，而御醫則定期來幫王上翻身及餵
藥，外邊的侍衛也不准任何人入內。
回到玉城府後他便書寫了封密函，並叫來玉城重海親送，接著，便命人快速備船，打算連
夜出發前往與那國島，中途不作休息，按司身份親自前往與那國島也是大事，但由於是夜
船，知曉的人並不多。
然而，就在玉城按司趕往碼頭之時，卻見玉城未來已在碼頭迎接，並且早已準備好了快船
，這讓玉城按司再次咋舌。
「兒…兒啊，你怎麼…。」他正想再問，但玉城未來便打斷著說道，「父親大人，趕緊出
發吧，時間緊迫。」玉城按司一聽，便不加多想趕忙上了船，而玉城未來也跟了上去。
船上人員並不多，都是幾乎一輩子待在玉城家的親信或工人，大多玉城按司也都是認識的
，這讓他是更為好奇。
開船不久玉城按司便問道，「兒啊，你怎麼有所準備的？」
「有備無患，不是應該的嗎？」
玉城未來這麼說反倒是讓玉城按司頓時無語，思考片刻後又問道，「那麼，你知道發生什
麼事了嗎？」
玉城未來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有預感，所以我便在碼頭等著。」
「唉，這樣嗎…，好在有你，兒啊，原諒我這個父親。」一想起當他剛出生就想殺了他時
，玉城按司自己心中的那道檻便怎麼也過不了，說著有些哽咽。
「父親大人，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琉球王國，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
玉城按司聽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我的好兒子…。」
他嘆了口氣、冷靜了些許後便繼續說道，「王上他…暈過去了。」
「聽御醫說…可能…醒來的機率不高。」
「因此便需要聞得君的神諭指示？」玉城未來問道。
玉城按司點了點頭，「既然連御醫都這麼說…自然也沒別的辦法。」
「那宮中…。」玉城未來想了想宮中若是王上倒下，那肯定有一番震盪。
「此事我已下令不可外傳，並且…。」
「並且讓鏡趕回王城。」
「這樣便好。」玉城未來說道。
玉城按司感到很欣慰，因為他雖然視中山鏡等人如同親兒子般，但用有血緣的，也只有玉
城未來和玉城重海罷了，而他們二人都不排斥中山鏡等人，也把他們視作如同親兄弟一樣
，而不會像某些豪族或王族，親兄弟仍會內鬥爭寵。
玉城未來話本就不多，和他人也不大親近，但玉城按司和天孫行雁給予他的關愛卻從未少
過，即便他們始終不了解這個孩子的想法，只知道他行為古怪。
「兒啊…，我倆少有如此的時間…。」
「你…是不是…。」玉城按司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好，因為他總是無法理解，為什麼玉城
未來可以知曉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玉城未來知道他想問著什麼，便說道，「不說，是不希望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擔心。」
「而且，沒人可以理解的…。」玉城未來看著漆黑的海面，彷彿在他的心中也有著黑暗一
般，但是至今那細語之聲，倒還沒有出什麼亂子。
「唉…，兒啊，你的痛苦和煩惱，做父母親的總是想分擔的…。」
玉城未來點了點頭，「我知道。」
玉城按司撫了撫他的腦袋，就像他還小一般，而現在，兩個孩子都已可獨當一面，並且也
為了琉球王國盡心盡力，這點便已讓他相當欣慰。
玉城重海接了父親的密函後，便快馬加鞭的往金武去了，中途幾乎未有休息，玉城重海雖
說貴為按司之子，但卻沒有任何公子哥的架子，和其他王族及豪族之子頗有落差，再者，
他溫文儒雅、不隨便多言，因此許多豪族都喜好和他作朋友，人面也很廣。
抵達金武後，他這才發現颱風帶來的災害遠比想像中的要嚴重多了，王城貴為首都，當然
很快就重建好了，然而非首都的其他地方可就不是這樣了，玉城重海停頓片刻後便又快馬
往奉行所去了。
「中山所長在嗎？」玉城重海在奉行所門口喊道，卻見門口有不少排隊看診的人，心中覺
得有些疑惑。
「咦？這不是重海嗎？怎麼來了？」柏村忍正忙記錄著本月俸祿，見重海來了，趕忙起身
。
「噢，柏村副所長。」
「什麼副不副所長的，把我們當外人來著？」柏村忍拍著他的肩膀笑了笑。
「不，當然不是。」重海笑著說道。
「怎麼，找鏡？這麼突然，有什麼事嗎？」
「父親大人托我送封快信過來，務必要交給所…鏡。」重海說道，從懷中掏出了玉城按司
的密函。
柏村忍一聽立刻知曉事情不簡單，「這樣，趕忙跟我進來。」「島田，重海的馬兒就麻煩
你了。」
正在搬著果物的島田立刻將東西放下，點了點頭接過重海的韁繩，而柏村忍連忙帶著他往
後堂去了。
「那位便是玉城按司之子？」正在替病人看病的尚三傅喃喃自語。
「確實是，他是按司的大公子，重海。」一旁替他紀錄的豐島點了點頭，不知何時開始，
輪流替尚三傅紀錄病歷也便成了工作之一，由於尚三傅的關係，民眾對奉行所的需求也變
得多，信任度更是大增，所以大家也就沒說什麼，總是能幫到百姓。
「能讓按司的大公子親自送信，看來…。」尚三傅腦子裡思考著什麼，他的思緒相當迅速
精明，大概推估了幾件事情，但是他卻沒想到這遠超過他的猜測。
重海雖說替父親送信，但詳細是什麼事情也並未知情，只知道父親神色凝重，應該是相當
嚴重的大事，便什麼也沒問就來了金武。
「鏡，重海來了，說有急事。」柏村忍還未踏進中山鏡的房間聲音就已先到。
中山鏡這時正查看著重建紀錄和支出等等，聽到玉城重海親自來了，心中似有一股不安升
起。
「重海，大老遠的，怎麼回事？」中山鏡趕忙迎上著說道。
玉城重海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大清楚，但…似乎是相當要緊之事。」話畢，將書信遞
了過去。
中山鏡趕忙將信件打開，上面只寫了幾個字，「王上病倒、速速回城。」
「啊！」中山鏡驚呼一聲，玉城重海和柏村忍不明所以，但也猜到是很嚴重的大事。
「怎、怎麼樣了？鏡。」柏村忍緊張的問道。
「王上…王上病倒了，說是要我趕緊回城…。」
「什麼？！」二人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玉城重海怎會想到送的密函竟是如此嚴重之事。
再者，三人都知這王宮之內，下一任王位繼承人的事情已經在私底下吵的沸沸揚揚，只是
王上仍在位所以大家不敢太過張揚，這時王上病倒，看來便有一場風雨才是，也是如此，
玉城按司才會將中山鏡召回宮去。
「忍，趕緊替我備馬！」
「明白！」柏村忍一聽，立刻備馬去了。
「怎麼會如此的…。」玉城重海知道，若是王上倒下，那麼父親的重擔就更大了，再者，
兵權也在父親手上，若是王上病倒，自己的父親年紀也大了，他擔心終有一天自己的父親
也會如此。
「別擔心，按司大人身體硬朗，沒事的。」這些年來，中山鏡和玉城家的人相當熟悉，他
立刻知曉玉城重海的擔心，便開口安慰，當然，他自己心中也是擔心的，畢竟玉城按司就
如同自己的父親一樣。
二人出了房門，柏村忍已經將馬給牽了過來，並且準備了些許糧水以及衣物，中山鏡和玉
城重海正要出發，但中山鏡忽然停下腳步，想了想之後轉頭向尚三傅說道，「尚三大人，
您可否與我一起趕往王城？」
尚三傅聽後點了點頭，「當然沒問題，不過怎麼如此突然？」
「這…。」中山鏡見這兒人多，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行吧，等我把這些病人看完即可。」尚三傅見還有三位病人，便如此說道。
「此事…此事急的很。」中山鏡皺了皺眉頭。
但尚三傅答道，「人命都是一樣的，不分貴賤。」言下之意似乎他已經猜到一二，中山鏡
聽後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便在一旁等待，倒是玉城重海相當著急。
「放心吧，急也沒用的，但是尚三大人的醫術肯定會有幫助。」中山鏡對著玉成重海小聲
說道。
雖然這樣說，但尚三傅也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便替剩下的三人看完病，接著迅速的和豐
島交代需要整理和攜帶的東西，宛如是一位上司一般，但大夥兒也都不介意，雖然他脾氣
怪了些，但實際上是刀子嘴豆腐心，私底下都會提醒大家一些身體問題，比如誰誰誰哪裡
痛、某某某該注意什麼，這些都是尚三傅透過人們身體上些許的蛛絲馬跡來確定的，壓根
兒就是一位活體健康管理人。
待尚三傅拿著收拾好著木藥箱後，三人這才上路，而天色已經是接近黃昏了，那彷彿就像
在暗示著天孫越的王朝一般，也如同這黃昏即將謝幕。
「怎麼回事？所長怎麼這時候出遠門？」剛從外邊回來的熊波見三人策馬而去，疑惑的自
言自語。
而有一人迅速的經過他的身邊小聲的說道，「王上病危，召集回城。」
「啊！」熊波一聽大為吃驚，他立刻知曉方才那人便是隼因此並不怎麼驚訝，而是因為若
天孫越當真病危，而這件事讓白川氏知曉的話，那麼琉球的和平可能會有很大的變化，熊
波左思右想後，便決定再待幾日後就回玉城府，畢竟這可是相當大的事情，雖說自己可能
未必能幫上什麼忙，但若是可以幫的了玉城按司倒也是還了他人情，再者，這段時間裡，
他也慢慢的被琉球的人民給改變了許多，這樣子的和平是不應該被破壞的，所以，說什麼
他也要阻止白川氏的侵略。
要說古時宮中為什麼上位者都會殺人滅口，那實在是因為宮中的秘密實在太多，再者，絕
對不會有完全不洩漏的機密，所以許多上位者都會選擇滅口，但玉城按司就是位老好人，
他亦是不允許這種事的，但這樣子的缺點便是不管怎麼樣封口，都一定會有流言傳出去。
就在天孫越病倒的第二日，宮內因王上禁止會面之事，便開始有八卦在下人間流傳，有的
說是王上得了天花、有的則說可能病倒了、更是有人說該不會已經死了吧之累的流言，而
越是上位之人，聽到流言之事已是好幾日後的事情了，那是因為下人們怕被責罰，因此都
會盡量避免給上位者知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