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前世的咪咪
我想起夢中的咪咪，那雙溫柔透亮的琥珀色眼睛，總是在注視著我的身影，在眾多的
貓咪中，牠並不特別漂亮，也不特別撒嬌，但牠給與我的卻是最安靜而堅持的陪伴。
無論我身處在家中的任何地方，抬眼一定能看見牠嬌小的身影。
記憶一點一點翻湧上來，成妖前的那個夢是我和咪咪唯一有連繫的一世，是被我完全
遺忘的一世，那時的我是一個靠海的貧窮漁村中唯一的秀才，因為沒錢進京考試，所以只
考到秀才就放棄了進仕的機會，留在故鄉中靠著祖厝開了間小小的私塾為村裡的孩子們啟
蒙識字。
但漁村窮，常常收不到束脩，所以有些人會拿賣不出的小魚給我充當學費。
我一個人吃不完，常常拿這些小魚餵貓，一開始只是單純地餵食，久而久之貓咪們聞
魚聚集而來，我也開始對貓產生了感情，就在那時我撿到了咪咪。
牠是一隻被母親遺棄，未開眼的小奶貓，為了救活牠，我到處討要羊奶一點一點地哺
育牠，將牠帶大，牠長成了一隻美麗親人的玳瑁，我才發現貓咪原來如此可愛迷人，而且
有著各種獨特的個性。
我開始認真照顧起聚集在我家的貓咪，孤單的我在父母相繼離世後，因為窮一直沒有
成親，這些貓就像是我的親人一般。而上課的孩子們看到我這裡的貓咪如此親人，在課餘
時間也開始喜歡往我這兒跑，為我總是孤寂安靜的家中帶來了熱鬧和歡笑，於是我也利用
村人送來不要的小魚做出了人貓可共食的點心。
這就是我成妖時那個夢的情景。
而這些都已經是我前前前……世的記憶了，我已經完全遺忘的回憶。現在再怎麼回想
，也只記得那世死後我的靈魂悲傷欲絕地走入忘川中，哭了好久，哭著發誓再也不為人了
，整個忘川都是我哀哀切切的哭聲，我的靈魂沈在淚海之中，靠著忘川一點一點洗去悲傷
，也洗去了悲傷的記憶。
後來的每一世，只要經過忘川便想起當時的悲傷，即使早已忘了悲傷的理由卻還是擺
脫不了當時悲傷哀絕的哭聲，和那一句句「再也不想為人」的哀悽在耳邊繚繞，以致於後
來除了投胎外，我從不靠近忘川，更別提進入忘川之中。
即便在世時有多麼痛苦、死亡時有多麼恐懼絕望，我也寧願忍受著這些情感而不踏入
忘川一步。
但那些我刻意忘卻的前塵舊夢，卻不曾想有一隻小貓念念不忘，抱著對我的記憶，追
尋了我百年之久……
因為她始終記得我，所以她每一次投胎我都能從她對我的那份情感中得到魂力，即使
我們從那世後便未再相遇過。
可我卻把她忘了……
一隻貓對主人的愛能有多深？見了曉妍我才知道，即使從未說過，即使只是靜靜地陪
伴，她卻是將那份愛深刻進靈魂裡，默默追尋了好幾世。
那份愛與執著甚至強大到能將我化妖。
只是靈魂深處的她或許從魂力的連結感應到了我的存在，但現實的她並不知道這一切
，不知道前世的事，也不知道我就是她心深處想找的人。
我看著曉妍的睡臉，不由得嘆息：「你怎麼能那麼傻？」
我的臉上滑過一串溫熱的液體，我的心因為她念念不忘的執著與追尋而微微發疼。
未曾想過，今世與咪咪的相遇竟是她成了人，而我成了一隻貓。
更未曾想過的是，今生當我終於憶起你，竟是已成妖之時。我又該如何告訴你，我就
是你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