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涵沒有直接和那個人面對面，而是隔著房間的監視器看著那個人的身影，可即使
如此，再次看到那個人，也讓莫語涵覺得全身不舒服。
　　那個人看起來比之前在同學會上瘦了一些，頭髮長了，臉上的鬍鬚未刮，衣服垮垮地
穿在身上，看起來十分潦倒的樣子。
　　他就坐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折疊床上，等著明天直接送回台南上法院報到。
　　監視器裡聽不到那個人的聲音，卻可以看到他的嘴巴不停地動著，像是在喃喃唸著什
麼。
　　黃昱昇看著監視器搖搖頭道：「從我們找他來之後，他就一直這樣，跟他說話他都不
能好好回答，如果沒有人，他就一直喃喃自語……」
　　黃昱昇和秋思遠、莫語涵對看了一眼，三人心中似都有同樣的共識。
　　那個人似乎精神狀況出了問題。
　　同時也有種不勝唏噓的感覺。
　　曾經同班共處三年的同學，就算再如何不待見，此刻也難免因同班的情誼而心生同情
。
　　究竟他的人生是出了什麼事才會走到這一步？
　　莫語涵不禁想起和那個人初見時的場景。
　　國一的時候，班導為了促進班上閱讀的風氣，訂了當時流行的日報放在教室最後供學
生取閱。
　　當時愛看書的莫語涵常常在下課後站到教室最後看日報，而那個人的位置就剛好在最
後一排。
　　於是他們會開始講上一兩句話。
　　在那個最初，那個人還很正常，說話溫和有禮，莫語涵對他的印象很好，兩個人都喜
歡畫畫，有了共同的話題，下課時就常一起聊天。
　　那個人畫畫很好看，他的畫常常被貼在教室後的佈告欄上，聽說他有學過畫畫，莫語
涵對此羨慕不已，彼時她的父母已經不在，雖然舅舅和舅媽對她很好，但莫語涵也不敢提
出想去畫室這種花錢學才藝的要求。
　　何況在當時的風氣裡，學畫畫不如讀書重要，與其學才藝，大部份的父母會更想送孩
子去補習班。
　　那時莫語涵還沒被班上男生排擠，他們剛上國中，大家都還很青澀，還試著在班上建
立友群，感受不到大考的壓力，只有對上國中的新鮮感。
　　但慢慢地經歷過第一次段考、第二次段考後……班上的氣氛開始不一樣了。
　　或者說在班導一次次沈重無比的臉色，一次次疾嚴厲色的語氣，一次次的鞭條打在手
心，讓他們漸漸意識到國中和國小不同，他們的成績攸關著他們的未來，他們就像是將要
上戰場的新兵，每一次嚴苛的考驗都關係著他們未來能不能在戰場上存活，而身邊的每一
個同學都將有可能是他們戰場上的敵人。
　　或許一切就是在這種氣氛下開始變得不同。
　　秋思遠的好成績讓他成了同學敵視的對象，所以他受到了第一次排擠。
　　而後來莫語涵的爛成績，拖累了班上的平均，她成了後來被排擠的對象。
　　莫語涵不記得她是怎麼和那個人漸行漸遠的，她只記得後來那個人就不怎麼畫畫了，
後來她被班上排擠時，他們也就沒了交集。
　　再然後就發生了國二的事情，那個人開始敵視她，而她始終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但今天她卻從那本筆記本中看到了那個人對她的執著。
　　她不知道那個人是何時起對她抱著那樣的心思，也不知道那樣的心思為何會扭曲成如
今這般恐怖的執著？
　　筆記本的最後幾頁，寫了滿滿的去死！那深刻又不斷重覆的字跡，可以想見他在寫下
這幾個字時是如何的瘋狂。
　　莫語涵只覺得不寒而慄。
　　只能慶幸在更大的傷害造成之前，那個人就被抓住了。
　　在那個成績至上的年代，有些人如秋思遠走出了亮麗的成績，有些人如她依舊保持著
自己的本性……而有些人還停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