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不易攀折的小草
媽媽陳淑端氣沖沖的掙脫了徐森之後，自己往回家的方向跑走了，不知去向。
而他們兩個則是努力把別人店家清理乾淨，處理完後已經滿頭大汗，老闆娘雖然生氣，但
看著這兩個年輕的孩子這麼誠懇，也不好說什麼，拿了兩張濕紙巾給他們擦擦汗。
「你們也辛苦了。」老闆娘臉上還是有些餘怒，但面對兩個無辜的孩子，也只有無奈。「
早點回去吧。」
「謝謝阿姨。」
折騰了這麼長的時間，唐景翊索性也就不吃晚餐了，他轉身把便當盒交給徐森，「晚餐我
就算了，我先回家找我媽，怕她不知道又要鬧什麼。」
「好……你快去吧……」徐森一時也不好攔他，只能讓他去了。
唐景翊戰戰兢兢的奔跑回家，轉開鑰匙後，只見家中一片雜亂，到處都是砸碎的玻璃瓷器
碎片，看樣子應該是玄關的花瓶或擺件，房子內安靜無聲。
他小心翼翼的走進家中，因為家裡的房子是有內梯的，一樓空無一人，媽媽一定在樓上，
於是他放下了東西趕緊上樓。往主臥室一看，果然看見媽媽躺在地上，右手還拿著刀子正
在做傻事。
「媽！妳做什麼？」他衝上前去，想要搶下刀。「把刀子給我！」
「你不要管我！全世界的人都看我笑話！我活著幹什麼？」母親的臉上爬滿了淚水，手腕
也已經被劃了一刀，血流如注。
「把刀子給我！」他威嚇道，媽媽這才終於軟化，將刀子丟在地上，痛哭不已。
他撿起那把平時放在廚房的三德刀，趕緊通知救護車，並且拿了毛巾壓在她的手上替他止
血。
「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會願意碰我……」媽媽哭著推開他，虛弱無力的拳頭不斷毆打他，
他也沒逃，默默承受著，「你跟你爸都是一樣……都是一樣的……所有人都不要我……所
有人都看我笑話……」
「狗屁！我跟他才不一樣！安靜躺好！不要動！」唐景翊吼道。
救護車來了之後，他帶著媽媽的隨身物品一起陪同到了醫院。已經不是第一次輕生的媽媽
，手上老早滿佈著刀痕，雖然媽媽膽小，傷口多半不是劃得很深，多半都只是做做樣子的
，卻也因為後續的縫補，像是蜈蚣一樣盤踞著那條細細的手腕，連急診室的醫師看了都搖
頭。
「孩子都還未成年，怎麼能做這麼不負責任的事情呢？」急救的醫師這樣對媽媽說。
媽媽沒有回應，只是任憑眼淚流淌，浸濕了病床的床單。
「妳需要掛身心科，好好照顧自己的心理狀態，調養身子，這樣才能照顧孩子。」醫師看
著一旁站著的唐景翊，語重心長道。「不然妳這樣，幾個禮拜來一次，我們又能救妳幾回
？」
但是陳淑端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躺著休息不過半小時，她就拿著手機要求唐景翊，「打
給你爸爸……」
「……」唐景翊無言，不願接過手機。
「打給你爸爸，說我自殺了……說我在急診室……快打……」她揚起右手手腕，那隻正打
著點滴，瘦弱蒼白的手腕，顫抖著對他再次要求。「打啊……景翊……」
「……他是不會來的，媽。」唐景翊忍耐著怒氣，搖搖頭。
「會的……」陳淑端搖搖頭，「一開始，你爸爸都會回來的。都是我……是我的錯……我
沒有能力把他留下……」
就連這個時候，她還是那麼想要博得她丈夫的注意，或者說她所作所為，都不過是希望得
到關切，得到注目。
但是她得不到的。
爸爸離開家已經好幾年，每次回來都是為了談離婚，不管媽媽如何摔碗盤丟花瓶表達自己
的憤怒，也挽不回爸爸想出去的心。後來爸爸曾經幾次打電話給他，是故意瞞著媽媽，問
唐景翊的功課和關心他的情況的。
於是被媽媽知道之後，媽媽便開始對唐景翊的功課施壓。
或許媽媽認為，只要他考得好，成績好，爸爸有一天一定會回來。
但是爸爸是不會回來的，他知道。
媽媽睡睡醒醒的，神情恍惚，不知道看出來是喜是悲，到了半夜四點鐘，覺得自己沒事了
，才經由急診醫師的同意下，和唐景翊一同回到家中休息。
然後早上起床，她又起來掃地澆花，整理家裡，就像沒事一樣的喊他起床，讓他趕緊去學
校。
她笑得和藹而莊重，端莊的低馬尾和依舊充滿潤紅的氣色，是她花了半小時仔細化得完美
無缺的妝容，「今天有英文小考吧，你可要考個好成績哦。」
「嗯……」
「你是媽媽唯一的指望，不要讓媽媽傷心哦。」左手手腕綁著的紗布，一圈一圈的，像是
在提醒他所擁有的一切安穩，都是這麼輕易就會破碎。
「知道了。」唐景翊只能點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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