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圖書館前的一大片阿勃勒開滿了花,一串串金黃色的風鈴小花垂掛下來,陽光
點點灑落,映出一片金碧輝煌,花瓣飄落在翠綠的草地上舖成長長一條金色地毯,迎接著
一個慵懶閒適的身影,高挑纖細的身材,俐落有型的短髮,眼睛如孕育萬年的琥珀雕磨後
呈現的透亮深棕色,往裡細瞧能感覺出沈了萬年的生命力在那眼裡流動。
夏風徐徐拂過,一串串花鈴隨風輕搖,花瓣化成音符,舞在空中,譜成一曲黃金漫舞
的樂章,風不止息,曲長無休。
她在漫天的黃金雨中,款款走來,一身標準的黑白制服,黑裙隨風飄揚,宛如黑白樂
譜上的譜號,優美的身姿決定了樂曲的音調。
她那雙琥珀色的眼凝視著她,粉色的唇上揚,對她璨然一笑,笑容宛若盛陽,絢爛得
令她睜不開眼,她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如大提琴沈穩有力,滲入她的心底。
『葉知心。』
那是她永遠都忘不了生命中最美的一道景色。
「嗶嗶!嗶嗶!」手機鬧鈴在六點半準時響起。
躺在床上的葉知心卻早已在鬧鈴響前十分鐘就睜開了雙眼,了無睡意地瞪著純白的天
花板,眼底帶著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感傷,又像是什麼都沒想,只
是一葉隨水飄流的輕舟,任思緒如流水載著她浮沈。
又夢到那個金黃色的夢,夢裡的她身影依舊鮮明如昨日。
直到手機設定好的鬧鈴聲響起,將她載浮的靈魂拉回現實,她如設定好行動的機器人
,從床上起身,關掉鬧鈴,梳洗化妝,換上公司制服,準時在七點之前完成上班的準備,
卻在臨出門前,手機響了。
她瞪著那支好幾天不曾響過鬧鈴以外鈴聲的手機,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心裡掙扎
了一下,還是將手機接通放在耳邊,輕輕地「喂」了一聲。
「知心啊,你今天晚上回來一下。」
沒有先問她有沒有空,劈頭就是一句命令。儘管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是柔柔軟軟,毫
無威脅感的女聲,但話裡的專制還是令葉知心的心裡沈了一下。
「可是,我今天可能要加班。」葉知心的聲音平平的,沒什麼起伏地回答。或者說她
儘量讓自己的聲音維持一個正常的範圍,不讓電話裡的那個人聽出她的不願。
「加什麼班?你們銀行不是三點半就下班了嗎?」本來溫和的聲音一下子就沈了下來
,明顯地表達被拒絕的不滿,但難得地沒有馬上爆發,只是先丟出質疑。
「媽,我說過很多次了,銀行是三點半關門,不代表我們就是三點半下班。關門之後
我們還要對帳,還有很多事,不可能準時下班的。」葉知心疲憊地揉了下額角,對於這種
萬年誤會的解P到心累。但她也知道她母親陳春慈根本不會將她的話聽進去。
果然,電話裡的陳春慈聲音突地拔高,反駁道:「亂講,你待的那什麼爛銀行?你小
阿姨的女兒就沒作那麼晚?人家每天都早早下班回家陪媽媽吃飯?你呢?一個星期也見不
到幾次,現在找你吃個飯你還要推拖?」
「媽,小阿姨的女兒是作保險的,她不是在銀行上班,當然時間比我自由。而且是你
叫我不要常回家的不是嗎?」
「我叫你不要回家你就真的不回家?人家孝順的小孩不用叫都會主動回家陪媽媽,你
呢?還真的都要等我主動求你回家嗎?難道我叫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嗎?」
她、真、的、會。葉知心咬了咬牙,忍住了將脫出口的話,壓下了心頭逐漸升高的煩
躁感,力持平靜的語氣道:「你到底要我回家有什麼事?」
這麼多年了,她早就知道和她媽說話只能簡單快速地挑重點說,否則只會隨著她把話
題愈帶愈遠、愈帶愈偏,而她的情緒也會被愈撩愈激動,最後兩造對罵,兩敗俱傷。
喔,不,不是兩敗,敗的人只有一個,只能是她,她媽是永遠不會承認自己錯的那個
,她只會把姿態愈擺愈高,賤踏她的尊嚴,逼得她下跪求饒。
「我想我女兒,我想她回來看看我不行嗎?」陳春慈態度軟和了,但話裡猶帶著酸勁
,還是有點意難平的意味。
「我平常都七八點才下班,我會回家一趟,但晚飯你們先吃。」葉知心的心裡有些動
容,她知道能聽到向來重男輕女的母親說出這樣的話非常不容易,當下也跟著讓步,儘管
知道回家一趟要耗費很多時間,也知道她媽不會在乎她一個女生半夜回租屋處有多危險,
但她衡量了一下,如果這樣能讓她媽滿意,她累一點也是能接受的。
豈料陳春慈還不滿足,語氣強勢而尖銳地大叫:「這麼晚怎麼可以?這樣菜都涼了怎
麼吃飯?」
「我不是說讓你們先吃嗎?」
「你就不能早點下班嗎?工作有那麼重要嗎?你忙工作忙到都不用陪媽了嗎?」
「我真的沒辦法提早下班,七點下班已經是我能提早的極限了,快月底了,我們銀行
還要準備結算,我真的沒辦法更早!」葉知心緊扣牙關,漲著一顆將要飆騰的心,努力地
說明她的難處。
「沒辦法提早,你不會請假嗎?」
「這種時候請假會被扣考績,我真的不行……」
「不能請假你就蹺班啊!什麼公司還能硬留人加班嗎?不然那種工作你幹脆辭掉算了
!賺沒幾個錢,又沒什麼用,找個好人家嫁了比較實在啦!」
「媽……」葉知心聽得都胃痛起來,看了下手機時間已經七點十五分,再說下去她就
要遲到了。「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管,反正你六點要到家裡,我都已經跟人家約好了啦!」陳春慈不容否決地一
口氣說。
六點?從公司到老家坐車加轉車要一小時二十分,還是不用等車的情況下,這不止不
讓她加班,甚至還是逼她提早下班。
陳春慈這強人所難的個性,從她小時候到現在一點也沒變,甚至更變本加厲了起來。
葉知心的胃隱隱作痛,頭也陣陣抽痛,在上班快要遲到的時間壓力下,她沒辦法和陳
春慈多說什麼,甚至也無法對陳春慈話裡「和人家約好了」是什麼意思去探究。
她不想再和她媽對話下去了,依她媽不屈不撓的個性,不管她說什麼,她都只管聽她
想聽的,絕對會盧到她敗陣答應兼之言詞羞辱,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葉知心只能逃
避的先答應再說。
「好,我不保証準時,但我一定一下班就過去。」
電話裡的陳春慈猶不滿意,不肯就此掛上電話,吵吵鬧鬧地又拖了快十分鐘的時間,
葉知心最後只能再三保証她一定會準時到之後,陳春慈才終於掛上了電話。
此時已經七點三十五分,葉知心靠在門板上,神情滿是疲憊,只能幸好不是在外面時
接到這通電話,否則她不知道能不能頂住她媽的壓力而不讓臉上的表情崩潰。
她輕輕揉了一下眼睛,拍了拍臉頰,重振精神後趕緊出了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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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微解封
日更到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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