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聚散終有時
下學期的結業式很快就到來了,結束了高二的課程,也就是要升上高三,準備要考大學了
。這天也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唐景翊的時候,他用很普通的態度下結束了這一天,三個人
如同以往的一起過馬路,一起走路回家,只是到了江羽飛家的巷子口,他轉身跟他們兩個
人握了手。
江羽飛握住他的手,瞬間鼻涕眼淚已經爬了滿臉。
「知道為什麼嗎?」
「什麼東西為什麼?」她抽抽噎噎的,哭得悽慘,惹得街上許多人都對他們側目。
「妳總是奮不顧身,為了別人、為了大家的利益,也為了我而努力。妳是很勇敢,也是很
慷慨無私的。慷慨的人代表是個幸福的人,因為不吝嗇於分享幸福。」唐景翊笑得溫和,
「我也想要趕上妳,變成這樣的人。」
「趕上我嗎?」
「在妳說害怕的時候會牽妳的手,而不是把妳的手甩開,在妳說捨不得我的時候,我會坦
承高興或是給妳擁抱,而不是彈妳額頭,之類的。」唐景翊低著頭,似乎有點害羞的送給
她一個禮物。「哪。」
她接下,發現是一個綁頭髮的髮圈,綠色的仙人掌圖案。唐景翊還半開玩笑的說:「本來
讓妳的房間多一點像女生的感覺,但我卻還是買了仙人掌的圖案。」
「什麼意思啦……」江羽飛愣了一瞬,眼睛又再次蓄滿了眼淚,眼前的唐景翊被自己的淚
水模糊了身影,被身後的徐森拍了拍頭,哭聲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他真的太奸詐了,告白了就跑,留她一個人想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意義,就算知道了自己的
想法之後,相隔的這麼遠也不能做什麼啊?
平常嚴肅安靜,但說起貓咪就露出那種傻笑的唐景翊;總是冷著臉,但卻會說出護著她護
著徐森的那種充滿義氣的話的唐景翊;或是總是佯裝堅強卻其實心事重重,但卻還是對未
來對朋友充滿期望的唐景翊;或是總說他們兩個很蠢,卻還是跟著一起犯傻的唐景翊。
她以為經過了這一年,終於多了解他一點了,也以為這樣的打鬧時光可以一直走下去的,
明明還有很長的時間才會唸大學,為什麼分離總說來就來呢?
「你們好好照顧彼此,一定都要考上大學哦。」他說,然後拍拍徐森。
「知道了。」徐森皺皺眉,雖然沒有淚水掛在臉上,但卻似乎十分感慨。
「會再見面的,我們。」唐景翊拍拍她的頭,「別哭了!」
然後他揮揮手,就像平常回家一樣的順著市場的這條大馬路走了。好像揮揮手,隔天就還
會在學校見到面一樣的走了。
他的背影就像以前一樣,瘦削,清爽,帶著俊逸的涼風。清朗疏落。他從來不是那種濃烈
的色彩,而是淡淡的,雋永的那種無聲的陪伴。
只是花了一年的時間,沒想到他身上獨有的那種肅殺和討人厭的尖銳氣息少了,更多了溫
和而柔軟的笑意。
一個人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改變這麼多。
他笑起來,不知道有多好看。
看著他的背影,江羽飛似乎知道,這個仙人掌對她的意義了。
他一直都在背後默默的守護著徐森和自己,用他有點笨拙卻又嚴厲的方式,即使不懂表達
,即使總是裝腔作勢,但是他對於朋友的情感,卻是無比真誠的。
從雨天撿到小花生那一天起,她就該知道,他對她的意義,其實與眾不同。
但是即使知道,她也不敢太多回應,她只能哭得這麼傷心,不敢想得太過深入,把所有的
捨不得都當作是因為這個親密的朋友要離開了的捨不得。
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炎熱的暑假來臨,江羽飛卻一點也不期待這個假期。除了就要升上高三了,面對升學的壓
力覺得好煩燥,就算想要努力,卻也無從開始努力起。
她每天都睡到中午,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起床,下午無聊的看店,捧著喜歡的漫畫看一個
下午,但是莫名其妙的,平時喜歡的漫畫索然無味,就連最近大家說好,非追不可的新番
,她也覺得超級無聊。
好寂寞啊。
再度回想起來,又覺得唐景翊這個傢伙太奸詐了。
告白了就跑,算什麼啊。
二哥暑假去了澎湖的小島去打工換宿加上旅遊,八月初整個人黑了一圈,也壯了不少,帶
了不少特產回來。「黑糖糕、花生酥,還有小卷片和蝦片,這個干貝醬拌飯好吃,害我忍
不住買了兩罐回來。」
平時不挑食的江羽飛蹲下來在江以路的行李箱裡頭看了看,似乎沒有她特別喜歡的,隨口
問:「怎麼沒有仙人掌酥或果凍?」
「蛤?妳喜歡那個哦?」江以路大笑說,「相思病啊妳。是不是唐景翊去高雄了妳想他那
個仙人掌啦?」
「相你的頭。」她白了二哥一眼,抓了一包小卷片去櫃檯坐著吃。
才不是。她才沒有喜歡唐景翊,她只是很想這個朋友,好不容易花了時間熟識了,卻不能
跟他一起渡過高三的日子,是真的很可惜的。
才不是那樣。
反正那種喜歡也沒什麼意義,就算告白了喜歡了,就變成兩個人的世界了,哪天吵架了分
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還不如平常打鬧歡笑的,可以持續好多年。
所以就算喜歡,就算捨不得,也不要想得太深入,破壞自己和他的友情。
吃著小卷片,她又想哭了。
「有沒有這麼愛哭啊?」小哥從她的手中抽了兩個小卷片出來,「就說妳喜歡他,幹嘛不
承認?」
「我哪有?」抹抹眼淚,她塞滿了整嘴的小卷片,裝做沒事一樣的滑著手機。
「人都是失去之後才會珍惜。」小哥江以軒坐下滑起手機,拿了罐飲料給她,「這也沒甚
麼好丟臉。」
她眨眨眼,很意外地看著雙胞胎哥哥,沒想到他會跟她說這種話。
「妳想什麼我明白,不想打擾他的生活,希望他在那裡都過得好,擔心自己亂說什麼會影
響三個人的友誼,反正相隔兩地也不能幹嘛,這樣的相處比較自然又不尷尬,對吧?」江
以軒理所當然的分析,卻每句話都切中了她的想法。
「江以軒……」她哇的一聲大哭,撲在雙胞胎哥哥的懷中。「你這個白癡!……」
江以軒什麼不怕,最怕她哭了,無奈地拍拍她的頭,姑且算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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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聚散終有時
高三開始準備功課,她這個爛成績,卻還是大膽地買了台灣藝術大學的簡章。
唐景翊傳訊息告訴她說:「反正妳成績爛,就按照想報考的學校重點學習。」
「好。」難得他丟訊息來,卻總是盯著她的成績,沒有話家常的時間。
不僅如此,越是接近考試,他們聊天的次數也就越少了,不知道他是否是因為生活忙碌,
還是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重心,也就漸漸沒那麼重視他們了。
「你知道嗎?之前那個很喜歡徐森的那個女生吳佳昕轉學了。」她隨意提起之前的事情,
「轉去康橋了。」
「很好啊,康橋一堆有錢人,正適合她。」聽了沒有幾句,就馬上又繞回了她的成績上面
,唐景翊仔細分析道:「所以妳只要英文和國文達均標,剩下就是術科成績,很簡單吧?
」
「好。我知道了。」不管怎麼樣,這是自己的未來,這麼重要的事情,她也該知道先後順
序,這時候沒人能夠照顧得了她,她得要自己努力,才能考上想唸的大學。
徐森就更辛苦了,雖然魏子琪替他補習,江羽飛也極盡所能的鼓勵他,但以徐森的成績要
考上警大還是千難萬難,於是他打算偷偷買了警專的簡章去報名。
警專因為是獨立招生,和大家考試的時間錯開,他藏得小心,常說這簡章一旦被爸爸發現
,肯定被打斷腿。
但還是被發現了。
那天是一月十號,距離學測的時間還有半個月,但警專的報名時間是在一月初,徐森提早
偷偷報了名之後,卻因為警專負責入學的工作人員是爸爸徐崇光認識的下屬,所以通知了
爸爸,讓他發現自己報名的事情。
那天放學徐崇光打電話給徐森,吼他馬上回家,他便知道事情蓋不住了。
拒絕了江羽飛和魏子琪的陪同,他獨自回到了家中,放下了書包,爸爸徐崇光應該是在洗
澡,他靜默著等著爸爸出來。
爸爸出來的神色必然不好,他瞪著他許久,穿了衣服後來到了客廳坐著,徐森已經在沙發
前跪下了。
「你這個態度,不也是知道自己做錯了嗎?為什麼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裡?」徐崇光怒道
。
「因為除了警察之外,我沒有別的志願。」徐森說。
「我寧願你去考體大,一輩子打籃球!也不要你來當警察!」徐崇光重重的嘆了口氣,「
你不懂嗎?警察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清廉正直,為人民服務,你看著你爸工作二十幾年,
難道看不出來那個地方有多汙穢嗎?」
「我看不出來!這一切都是我要碰到了才會知道啊!」徐森說,「體制是有可能會改變的
!你以前明明有這樣說過的啊!」
「我錯了!那個地方是要改變個屁啊!」徐崇光揪著兒子的領口,將高大的兒子從地上拉
起。「我一輩子都是個爛警察!高不成低不就!就因為我不拍馬屁,不做共犯,我幾乎得
罪了所有長官!你看我改變了什麼?我能改變什麼?」
「但是我就想要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徐森對父親吼道,激動得眼眶泛紅。
徐崇光驚愕的瞪著兒子,不自覺手已漸漸放鬆。
「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你還是堅持你的信仰,這樣的你很偉大,我就是要做這種警察。
只要這個世界還有爸爸這樣的警察,這一切都有救啊!」徐森緩慢的說,說得哽咽。
他不是沒有嘗試要跟爸爸溝通,可惜他們都是男人,不擅長用這麼感性的方式表達自我,
所以總是武斷的拒絕對話,這次終於找到機會說出口,徐森感到前所未有的釋放。
「……你這個白癡。」徐崇光頹然坐在沙發上,搖搖頭。「你不知道這一切會有多辛苦…
…我只是不希望你遇到這樣的事……」
「讓我嘗試,讓我努力吧。」徐森的眼淚低頭落在領口上,「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請你諒解我。」
「……你會後悔的。」徐崇光滿臉都是憂愁,似乎怎樣都不希望兒子做出這樣的選擇。
「讓我嘗試吧,就算後悔,我也不會在沒有嘗試的情況下退縮。」徐森看著爸爸的雙眼,
肯定的說。
於是,徐森的爸爸最後也只能妥協了。
接下來就是面臨人生的抉擇,他不會退縮,也不會輕易放棄,因為是自己所喜愛,所追求
的事物,他就會貫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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