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離散
「葉先生於下午三點十六分，確定停止呼吸心跳。」醫師在旁邊與家屬確認時間。
「沒有問題，請繼續吧。」一旁的梁玉萍含淚點點頭，緊握著許秉顥的手。
回到台灣沒有半個月，這天方棠就被許秉顥叫了出來，來到了這家醫院，她當然知道葉軍
成，不管是報章雜誌上都看過他老人家的臉，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席這樣的場合
。
醫師結束了手邊的工作，於是和其他醫護人員進行拔管和解除葉軍成身上的各類器具，並
且由助理的協助，讓葉軍成穿上壽衣。葉軍成的妹妹葉婉君與妻子梁玉萍到了外頭等待。
葉婉君也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婦人了，齊肩的雪白短捲髮，端莊淡雅的長褲套裝，與脖子上
誇張閃爍的珠寶首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律師什麼時候要宣讀遺囑？」葉婉君雖然年紀已經一大把，氣色卻相當不錯，只是眼底
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如何都掩蓋不了。「我不喜歡醫院，我想要回去了。」
方棠看了一眼許秉顥，臉上微微有些不堪，有錢人家的葬禮總是這樣，還沒能夠走得多體
面，就多的是人要從你身上挖些錢財、撈些油水。
「妳願意的話，我們借個會議室就可以。」許秉顥對旁邊的助理點點頭，請他們去辦理。
方棠這才發現，這個臉生的助理，已經不是原本許秉顥身邊的那些人了。
發生什麼事了？
她回到台灣之後，沒多久就不明所以的被要求來到這個地方，一來就是面對這個哀戚的氣
氛，也沒有人跟她說葉軍成和許秉顥的關係，使得她有點不知所措，身邊的Jessica也不
知道去哪裡了。
「Jessica應該是去通知余鳳仙了。」進了會議室，才剛坐下，許秉顥握握她的手。「妳
放輕鬆。」
方棠雖然點點頭，卻還是嘀咕道。「我怎麼放鬆啊，什麼事我都不知道。」
葉董過世為什麼要特別通知余鳳仙？還是這裡會有更大的事情發生？
幾位人員到齊，這時候律師開始宣讀遺囑。
大致的內容是，許軍成總計的個人資產，加上股票、房地產，以及美國的兩棟不動產，大
約共計三百多億的資產，因為葉軍成的父母已過世，兄弟姊妹只剩下葉婉君一人還活著。
所以三分之一給了葉婉君，剩下三分之二，給了養子許秉顥。
「三分之二？」葉婉君瞪大了眼。「他既不是血親，只是個養子，憑什麼拿到這麼多？」
「原本葉先生屬意要將所有遺產留給許先生，但是考量在法律上，兄弟姊妹的持留分是三
分之一，所以才留部份給您的，您可以過目，這裡有他的親筆簽名，為慎重起見，還有法
院公證的錄音錄影檔佐證。」律師解釋道。
方棠的臉都白了，怎麼會？許秉顥是葉軍成的養子？這事情許家知道嗎？
「我不相信葉軍成的資產只有這些！他死前到底還脫產了什麼？為什麼只剩下三百多億？
基隆路的店面呢？板橋的花園別墅呢？」葉婉君暴跳如雷，滿頭白髮且骨瘦如柴的她一拍
桌子，身上掛著各種珠寶正在她青筋暴突的脖子前叮噹作響。
「前面的贈與我們無法控管，這是去年十二月葉先生提供的資產統計，錯不了的。」兩名
律師繼續跟葉婉君解釋。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了，」梁玉萍拍拍許秉顥，說：「哪，秉顥，你公司還有許多事，去
忙吧。」
方棠和許秉顥才起身，一旁的葉婉君尖叫了起來。
「是妳！」葉婉君恍然大悟，「妳這個瘋女人，一定是妳！因為妳這個狐狸精，自始至終
都沒辦法進葉家的門，所以一直懷恨在心！還來！把我哥的錢還來！」
梁玉萍身邊好幾個助理檔下了葉婉君的攻擊。梁玉萍笑著說：「小姑，妳別太激動，妳血
壓高得很，別輕易死了，這樣連三分之一都拿不到了。」
「誰是妳小姑？妳這狐狸精！坑光我哥的財產！給我把錢吐出來！」
會議室的門關上，裡頭還是喧囂陣陣，不絕於耳，方棠仍幾乎不敢置信。「……為什麼？
為什麼你是葉軍成的養子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
「這件事情必須要完全保密，所以我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許秉顥說。
方棠瞪著他，他是為了要防許家的人？還是連她也要防？他說過他不相信任何人，果真是
一點都沒錯。
一路上兩人無語，一直到回到家中門關上後，方棠才問。「那鴻星呢？」
「鴻星總經理的身分我打算辭職，以股東身分控管。」許秉顥沉重的說。
方棠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 ＊＊＊ ＊＊＊ ＊＊＊
5-5離散
方棠不敢相信的瞪著他，「你要拋下鴻星，那我怎麼辦？」
許秉顥說，「妳可以跟我一起走……」
方棠看著許秉顥，臉上的神色大失所望。「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把我考量在你的未來裡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這樣做，既沒有考量過我的難處，也沒有理解過我的苦衷。
」
方棠的心情失望到了極點，她知道這個男人從沒有愛過她，只是把她當作解悶的對象，但
是他怎麼能夠毫不考慮就這樣離開呢？他這樣的行為讓人寒心，不僅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還可能會讓她變成一個背叛者。
她方氏企業的人都還在鴻星，她怎麼走？
難道他沒有想過這個難處嗎？平時運籌帷幄的總經理，怎麼可能沒有考慮這一點呢？他一
定是想過的，然後還是決定就這樣背叛了她。
因為她是在這場遊戲之中，最可以被犧牲掉的人啊。
不管是余鳳仙那邊的勢力，還是他母親的所在地，或是葉家給與的龐大遺產，她的存在或
損失都是微乎其微，死了也不相干的存在，又為什麼會在意她的感受呢？
「不是這樣的。」許秉顥低聲回答，在只點著走廊小燈的華宅中，兩人注視著彼此。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她的難處，但是他不可能救得到方氏企業上下每一個人，在鴻星財團之
中最大的鴻星食品，是許家最花心力的，要是必須去保全公司上下這麼多人，就必須將許
家人連根拔起，這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
「鴻星再怎麼不堪……我方氏企業的人都在裡面，那是我的家人，你可以拋下他們，但是
我不行。」方棠皺著眉頭，這份失望與痛苦，想必這個人不會理解的吧。
「但是……」許秉顥嘗試解釋，「就算要將余鳳仙連根拔起，妳也要給我時間。」
方棠似乎打擊甚大，緩緩地低下頭，勉強倚著一旁的牆面，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你要辭掉總經理職務，就是棄方氏的人不顧，你一走，誰還能保障他們的工作？」方棠
顫抖不已，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難道你走了，難道余鳳仙不會拿他們開刀嗎？」
「鴻星在余鳳仙的滲透之下，早已經腐爛了。」
「那又怎樣？你或許可以一走了之，拿著你養父的遺產承接剩下的三家公司的經營權，或
是享受這些股票還是房產給你的利息這樣過活，但是我不行啊。」方棠搖搖頭，眼淚已經
爬了滿臉。
「跟我走吧。」許秉顥抓著她的手。「我保證，我不是棄他們於不顧，只是我需要時機。
」
「我辦不到。」方棠搖搖頭。「我們離婚吧。」
「……什麼？」許秉顥瞪著她。
「我說了，我們離婚。」方棠用力的把話說出口，「這爛攤子必須有人來收，你不收，我
會繼續收。」
「妳是白癡嗎？」許秉顥抓住她。「我不准妳這麼做！」
「……我就是白癡才會喜歡上你這種人。」方棠甩開他的手。「才會就這樣嫁給你，是我
錯了，以為這條路對公司來說會容易很多，結果還是淪為你們這些人的權力鬥爭之中……
最可以死去的犧牲品……」
「方棠！」許秉顥抓住她，卻什麼都說不清楚，「妳要想清楚……」
「不對，你才要想清楚。」方棠嘆了口氣，抹了抹眼淚，「你既不愛我，我又不能給你帶
來任何實質利益，就算你強行把我留下也沒有意義。」
許秉顥啞口無言。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能夠和許家切斷關係，本來就你想要的，你就去吧。」方棠推
開他，從包包裡頭拿出了一份資料交給他的手上。
許秉顥打開那個資料夾，竟是舊金山樂敘之家的資料，前半個月她以和姊妹們旅遊的名義
去了美國，故意造訪了位於舊金山的樂敘之家。
她安排布局了這麼久，昨天方昕終於找到機會，將余鳳仙的人趕走，並且派人把余牡丹接
出樂敘之家，並且會安排在紐約的住處住下。
「這是你一直都想得到的東西。」方棠說著，聲音又哽咽了起來。「她們飛機一到紐約，
就會立即連絡我，原本我想要處理完之後再通知你……給你一個驚喜的……但是現在……
」
方棠的手機響了起來，正巧，是美國打來的國際電話。她把電話遞給他，「接起來吧。」
「方棠……」許秉顥看著方棠，她強忍著的淚水又流了下來，但還是把手機推給了他。
「快接，不然她就要掛掉了。」
「喂？」余牡丹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頭響起。「秉顥啊……」
「媽……」
方棠沒有繼續聽兩人的對話，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