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小的時候，華仁聿是個天才兒童。
那時候他的名字叫做孫志淵。
那年他五年級，十一歲，做智力測驗的時候，老師很意外他得到了非常優秀的成績，於是
要他媽媽來學校，他聽到這話，全身都繃緊了。
他不想要媽媽來學校，每次媽媽來，他就會被班上同學的眼光給殺得體無完膚。
同學總是說他媽是妓女。
她不是。但是她也的確不是那種，課本上畫著的慈藹溫柔廚藝超群的那種媽媽。
孫惠芳年輕的時候是酒店小姐，所以總是穿著誇張的花樣洋裝，各種金銀珠寶叮叮噹噹的
首飾，俗艷的妝髮和略為臃腫的體型，帶著強烈的香水、紅色的高跟鞋，甚至滿口髒話，
叼根菸，交友極其複雜，偶有前科的那種。
是那種容易被指指點點的那種女人。
是在那個年代，任何人看到了，也都會想要躲避開的那種女人。
更不要說她無數個男朋友，有的是公廟的，身上刺龍刺鳳，有的是附近工廠的，有的是哪
裡做木工認識的，關係總是維持不到半年就不了了之。
她依附著男人生活，也讓那些男人照顧他們三餐，給他們錢。
所以當學校的同學笑著說她是妓女，小小的孫志淵還真不知道怎麼反駁。
「孫志淵你她媽是惹了什麼事了？讓我來學校！」一進門，孫惠芳馬上用力推了他的頭。
「啊……志淵媽媽，這邊請坐。」班導師嚇壞了，趕緊讓媽媽坐下，一番解釋之後，「我
們覺得志淵的智商非常的高，尤其他的語文和數學方面的成績幾乎都是滿分，很適合參加
一些比賽……」
「我們沒錢啦！這一點屁用都沒有啦！」孫惠芳揮揮手。
「不是……只要精心栽培……其實可以……」
「好啦好啦！別講這種廢話了！栽培咧……連下禮拜的飯錢都不夠，誰要給我錢栽培啊？
」孫惠芳哈哈大笑，站起身，瞪了兒子一眼，作勢要打他，「沒事就好！以後這種事情再
打電話讓我來試試看！浪費我時間！」
她三不五時給他幾個巴掌，偶爾心情不好就會推他撞牆撞櫃子，他早就習慣了，不止她會
打，她的男朋友也會對他拳打腳踢，即使如此，小小的孫志淵還是縮了一縮身子，埋怨的
看了老師一眼，就說不要讓她來了吧？
幾次之後，他被學校通報了社會局，於是孫惠芳被輔導檢舉多次行為問題，說如果再這樣
下去，孩子叫要送養。
孫惠芳那時候正愁著自己偷竊犯案需要出庭的事情，聽社工人員這樣說，冷哼了一聲，「
養個孩子多麻煩！我早就不想要了！要送就送走！滾！」
就這樣，他很輕易的失去了他唯一的家庭。
就算是那樣的媽媽，小小年紀的孫志淵也覺得，媽媽並不是全然對他那麼冷漠的，是因為
工作和生活的壓力，因為男人的多次背叛，才會使得她染上了整日酗酒的習慣，她的個性
也就漸漸變成那樣。
但是媽媽不是一直都是這麼壞的，有一次他生病了肚子疼，媽媽喝醉了酒早就睡了，卻還
是為了他，半夜起來騎著機車帶著他去看醫生。
有時候家裡沒有飯吃，她會和他合吃一碗泡麵，加一顆蛋。
她不是一直都那麼壞的。
但是媽媽說不要就不要他了，他以為自己努力唸書，可以讓她高興，以為自己至少不哭不
鬧，再怎麼被媽媽討厭，也不會被拋棄。小小年紀的他不懂，對媽媽來說，他到底是什麼
呢？
當新的爸爸媽媽來到他的身邊，當他改了名字轉了學之後，不僅擁有了自己的房間，也得
到了父母的關愛與尊重，他的成績優異，大小獎項不斷，使得年紀小小的他，終於理解一
個正常的家庭所擁有的一切究竟是怎麼樣的。
原來幸福是這樣的。
但即便是得到了幸福，他偶爾還是會懷念那個，和媽媽合吃一碗泡麵的，那些窮苦的日子
。也希望有一天媽媽會告訴他，「媽媽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才將你送出去，媽媽很愛你
。」
他好希望聽到這種話。
但是沒有。
他爆紅了之後，上過幾回電視，孫惠芳打來電話就是要錢。他無怨無悔地給了她兩棟房子
，像是想要討好她一樣，希望她會高興，希望她能對他有感謝，但是沒有，她只是貪得無
厭的要得更多。
或許對於媽媽來說，他就是個多餘的東西。
是花她錢，讓她窮困潦倒的無用的東西，她恨不得可以擺脫他，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而
寫作成名了以後，他也不過從一個多餘的東西，轉變為一個可以賺錢的東西罷了。
他到底還奢求什麼呢？期待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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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真稀奇啊，你好幾年沒見我了吧？」女人摸摸他的瀏海，飽滿的額線連接著挺直鼻樑，
優雅清冷的輪廓，圈著他性感的側臉，她輕輕點落他鼻樑上細密的汗珠，笑著問。「是不
是你媽又煩你了？」
「不只是這樣。」華仁聿皺著眉親吻女人的臉頰和脖頸，喘息混濁在言語之間。
「那是怎樣？」女人好奇的問。
華仁聿沒有回答，翻過身從耳鬢廝磨間緩緩抽開，緩步離開去了趟浴室清理，卻不料女人
跟了進來，不顧他赤身裸體便擰了條熱毛巾擦拭自己。
「……問妳個問題。」
「嗯？」女人仔細檢查了妝容，拿了卸妝棉將被折磨得頹敗不堪的唇彩卸乾淨，重新畫好
後回到床上。
「妳覺得，性感是有年齡之分的嗎？」華仁聿問。
「怎麼？是誰讓你有這種感悟？」女人笑了起來，回到他的懷抱。
「年輕的時候，我覺得性感有一個雛形，例如那種稍微有點年紀的女人，低胸長腿，前凸
後翹什麼的。」
「像我這樣的？」女人問。
「嗯，像妳這樣的沒錯。」華仁聿笑了出來，「只是我發現，好像不是這樣。」
「你是看上誰了？」
「總之是不能隨便喜歡上的孩子。」華仁聿苦笑著看著女人點了根菸。
「成年了沒？」女人笑著吸了口菸，看著他的反應翻了個白眼，「成年了就可以上了，快
去喜歡個人吧，你也好久沒有喜歡人了，別三不五時來煩我，我忙得很。」
「……」華仁聿搖搖頭，「妳好臭，別抽菸啦。」
「一根就好。」女人還故意把菸吹在他的臉上。「所以你很煩惱嗎？」
「生活上我很需要她，所以不想破壞關係。」華仁聿皺皺眉，搧了搧風，滑著手機，看著
自己拍下的她的照片。忍不住就想起她漂亮的後頸，她纖細的腳踝，還有那個看書的時候
，安靜的漂亮側臉。
雖然她總說自己比起妹妹有多少不足，但是她或許不曉得，他並不是特別喜歡塗脂抹粉的
女人，比起眼睛可以放大好幾倍，皮膚光亮潔白的化妝女孩，其實他更喜歡她那樣清秀乾
淨的氣質。
更有著獨特的個性和自我，不是街上隨處可見的漂亮臉孔。
她雖然個性僵硬內向，不如妹妹活潑可愛，但是她足夠嫻靜，陪伴在身邊的時候，總是給
他很舒服的感受，讓他很自然而然的習慣她的存在，甚至期待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這很奇怪，他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時候了，但是這種感覺卻這麼輕
而易舉的來了。
是不是老了啊？他皺眉。
「如果不行那你就離她遠點吧？別嚇壞人家小姑娘。」女人笑道。
「所以我不是來找妳了嗎？」華仁聿放下手機，親吻女人的脖頸，「落荒而逃的。」
「渣男。」女人將菸熄在菸灰缸裡頭，環抱住他的頸項。「你這種人，就該在脖子上掛著
渣男的牌子，避免女人受騙。」
「少來。」華仁聿笑得壓抑，喉頭緩緩滾動出低沉的喉音：「我不騙女人的感情。」
「但是你這個紅顏禍水的容貌，誰不喜歡你，你就算不是存心騙人，也騙了一堆了。」女
人拍拍他的臉蛋，笑得無奈。
「所以妳也是嗎？喜歡我？」
「年輕的時候是喜歡過。」女人笑。
「嘖。」華仁聿搖搖頭，「竟然騙我？」
「不說謊騙騙自己，怎麼把你這種渣男留在身邊呀？」女人笑得花枝亂顫。「放心，都是
過去的事了，現在不纏你，就只是做愛。」
「早知道妳只是貪圖我器大活好，省得我那麼多開場白，脫了褲子就給上吧？」華仁聿擰
了她一把，惹得他一聲嬌吟。
「少往臉上貼金了，我見過更好的。」女人一腳將他踢開，翻滾後趴在他的胸前，貪婪的
掐著他的頸部，力道不輕不重，正好能讓他微微皺眉。
他那種總是自大驕傲，嘻皮笑臉的男人，皺眉的樣子好看極了。
「不，妳沒有。」華仁聿冷笑道，瞪得女人直咬牙，趁著這一猶豫，華仁聿抓住女人柔軟
的臀部，滿意得聽得她一聲低喘。
「你這自大的傢伙。」女人微微挪動臀部，坐下含住他的分身，聽著他嘶牙咧嘴的粗喘，
她舔舔自己的嘴唇，感到滿足而愉悅，「看你囂張到幾時？」
華仁聿用力抓住女人的頭髮，甩向一旁的床舖，從背後狠狠再次進入她，感受她的肌膚因
為突然的霸道狂喜的顫抖不已。
結束後，他開車回桃園，看了看時間，居然已經下午五點了？整天沒有進食的他，覺得有
點餓了，使得三十分鐘的車程，好像一輩子那麼遙遠。
但是他對那個丫頭那麼兇，她應該搞不清楚原因就早早回去了吧，說不定不想做了呢，這
個年紀的孩子應該被兇一下就怕，說不定明天就打電話來說不來了。
唉。等等找個泡麵吃吧，他記得還有一些放在櫥櫃裡。身為一個大人，卻對基本的慾望失
去了把控能力，真糗。
打開大門，他看見自己家裡的大燈是亮著的。
「老師，你回來了。」那個清秀而乾淨的臉孔對著他笑，就像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乾
淨舒服得就像是沒有一點瑕疵，「我煮好晚餐了，您慢用，我準備回去了。」
慘了，竟然這樣對他笑，他覺得身體裡的慾望又開始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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