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年假結束後，何出塵回到了杜若的家中，今天她要從台南回來，何出塵打掃了家中，並且
買了新鮮的蔬菜水果囤放在冰箱裡頭。
用她的卡。
小狼狗，這個說起來像是玩笑的詞，但是何出塵像是突然產生了期待，生活也有了重心，
不再在照顧爸爸與努力賺錢之中掙扎，不再自怨自艾痛苦不堪，雖然這樣的付出或等待不
知道算什麼，但是陪伴在杜若身邊的每一天，他像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生命。
第一次在乎自己的幸福。
即使杜若對自己可能不是喜歡不是愛，但是她卻總能教他許多對於未來的事情，讓他更有
方向，她沒有利用或看輕他，她像是個有特別距離的朋友，是真誠也是可愛的。
回到家中的杜若看起來很累，看來家裡那個媽媽也讓她受累不少，雖然杜若沒提起過，但
羅星辰說過，她媽媽是個任性又幼稚的大人，經常惹事卻不想負責任，每次做錯事情就只
會哭著尋死，杜若其實頭痛得很。
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沒有抱怨過工作媽媽或任何私事，或許這是因為杜若還不夠信任他
。
她疲憊的倒在沙發上，枕在他的肩膀上，帶了一點點很像是依賴的情緒。
「過年安養院如何？爸爸還好嗎？」她說，從胸口的震動傳來她溫柔的聲音。
「嗯。」他默默回答，「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他想問她是不是不開心，但是杜若已經回答，讓他剛好哽了一下，沒有說話
，但是她說了接下來這句話，卻是讓他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結了：「這麼多天沒見，我想
你了。」
這女人好奸詐啊，不是說對他沒感覺的嗎？幹嘛又說這種話？偏偏又是這種讓人心疼的語
氣，好像受了好多委屈，叫他生氣不起來。
「……我也想妳。」何出塵默默的說。
這時候的空氣像是粉紅色的，充滿了曖昧的氣息，或者只有他一個人在自我陶醉自己覺得
浪漫吧，杜若是個成熟的女人，平時情緒淡淺，總是冷靜，將分寸把握拿捏得很好，給的
所有希冀都是模糊的，給予的疼愛和寵幸也是點到為止，更隨時有可能收回。
「年假還有幾天，我們去哪裡玩好不好？」杜若問。
「我以為妳不太喜歡跟我在公眾場合在一起……」
「因為我看起來年紀很大，比你大得多。」杜若呵了一聲。
「妳看起來明明就很年輕，而且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們。」怕杜若會反悔，何出塵笑
著摸摸她的頭髮，就像摸一隻小貓咪，雖然她不會輕易承認。「妳想去哪裡？」
「陽明山泡溫泉？去嗎？」杜若問。
「隨便哪裡都好，正好這幾天我沒工作，趁機也可以讓我分心一下。」
「分心什麼？」
「我拿了這次協助教授策畫出來的作品，參加今年度的微電影大賽的短片類比賽，這幾天
剛好要公佈。」何出塵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這種事情怎麼不早說？」杜若一臉很開心的表情，似乎讓何出塵很意外。「什麼時候參
加的？什麼時候通知？我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何出塵點點頭，似乎是第一次分享自己的作品。
當天晚上兩個人一起看著他的影片，親暱的做愛，他期待著她的反應，但是又害怕自己期
待過頭。
「雖然我可能無法完全理解你想要表達的，但是整體看起來顏色很灰暗，有一種沉重和不
舒服的感覺，從鋼琴的黑白色的階梯和門的交錯出現，給我一種很特別的壓抑感，覺得這
兩個人的差距越來越遙遠。」杜若說，「我說錯不要怪我哦？我懂的不多。」
何出塵搖搖頭，仔細的解說：「其實階梯代表的是兩個人的階級差距，所以它總是橫亙在
兩個人之間，也就代表兩個人距離，而門的出現，就是一種希望，一種逃避，一種期望的
轉機，漸漸的後面樓梯的距離越來越遠，也看不到門了，所以妳所說的並沒有錯。」
「這樣，」杜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真的很有趣。」
「謝謝妳，我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何出塵拍拍胸口說，「雖然我沒有想過會得獎或什
麼，但是這個概念我一直怕沒有人能夠理解。」
「你可以跟我說。」杜若笑，「我未必會懂，但是我可以跟你分享我的感覺。」
何出塵點點頭，忍不住感動了一陣，因為他沒有什麼朋友，除了教授之外可能也沒有機會
跟別人討論分享，所以他很開心，好像心情終於有人了解的感覺，居然是這麼的難能可貴
。
畢竟曲高和寡的藝術沒人能懂，能夠與他人分享溝通，擁有共鳴可能性的作品，才有上市
的意義。
杜若隔天訂了溫泉旅行，兩人預計去陽明山過幾個晚上，在幾個景點賞櫻花或到處走一走
，陪何出塵在過年後的四天三夜，好好度過一場假期。
＊＊＊ ＊＊＊ ＊＊＊ ＊＊＊
5-2
那天他們相擁著在陽明山上的飯店睡著，早上他被簡訊聲吵醒，是經紀人。
「微電影大賽！你去參加了嗎？」經紀人Amy尖叫道。
「公佈了嗎？」他知道要公佈了，但沒想到這麼早Amy姐就知道了，「不是下午嗎？」
「周廣成導演打電話來問賜梅姐何出塵是誰？記得名字好像是個小模特兒，怎麼會這麼年
輕就能夠入圍？說下午就會公佈名單了！」
「真的？」何出塵和還沒有完全睡醒的杜若對看，一臉徬徨無助的表情，好像不相信這件
事情是真的，「真的是我嗎？入圍了嗎？」
「你的名字要撞到也太困難了。」Amy姐笑著說，「恭喜你啊！」
何出塵不敢太開心，一路等到下午確認官網入圍的資料出來，才確定自己真的是入圍了，
這一屆的微電影大賽總共十個入圍名額，他是其中之一。
「……所有導演都很有經驗……很年長，只有我……」何出塵有點不敢置信，不停在杜若
的筆記型電腦上查找每個參加的導演資料。
「那就代表你是有才能的。」杜若捏捏他的肩膀，從包包裡頭拿了一個方形的硬盒子，是
一支新的智慧型手機，「恭喜你，不要拒絕我的恭喜。」
「……謝謝……」何出塵眨眨眼，收下了，「但，要是我沒有入圍呢？」
「你當然是會入圍的。」杜若搖搖頭，卻是十分篤定，「頒獎的時間是下下個月的十號對
吧？這幾個月我會帶你認識一下我演藝界關係的各種人脈，讓大家稍微認識一下你。」
「……需要嗎？」
「當然需要。」杜若點頭，「不管有沒有得獎，你之後還會繼續參加比賽，然後正式進入
業界，自然就需要認識人，了解一下環境。」
「但是我不太喜歡攀關係……」
「有關係就得利用，你這點需要多一點現實才好，難道以後不需要進劇組？不需要認識人
？那些導演也不會因為跟我有點交情，就這樣硬是喜歡你，你要對自己的能力有點自信。
」杜若說。
「嗯。」何出塵遲疑後點點頭。「妳說的沒錯……」
「而且你以為我什麼人都會推薦都會介紹的嗎？」杜若笑道，「你要是沒有能力，丟了我
的面子，我也很為難……」
杜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扯進了何出塵的懷抱裡頭，何出塵緊抱著她不肯放開，低沉的聲
音帶了一絲激動，「我知道我年紀小，能力還不夠，但要是我可以，我就會給妳我的全世
界。」
杜若想拒絕，但是何出塵不給機會，親吻著她的耳後與肩膀，徹底燃起她的熱情，這個男
孩雖然言語溫和，但是攻勢從不含糊，每一個吻，每一種碰觸，都能讓她忘記應該要推拒
。
他很可愛，可愛的讓她心動。
他的笑容性感，渾身的肌肉強而有力，總是皺著眉頭的眼神帶著迷醉而困擾的表情，好像
她真的有能夠迷倒他的魅力一樣。
她雖然男朋友交得不多，但是也被幾個男人追求過幾回，不知道是不是身分比較高或年紀
比較大的男人都這樣，但是在她面前大多都是想要表現自己，或許是金錢或許是能力，或
許是滿足自我的自尊與虛榮。
哪有哪個男人這麼以她為主，尊重且疼惜她，把他當作自己的女神一樣的對待呢？
當然杜若也清楚那些擁有權力金錢的男人的自以為是，和自己希望被崇拜被尊重這一點，
其實也並沒什麼不同。他們一樣都是自私自戀，自以為是，或許在感情中他們也都擁有征
服慾，就像在商場上廝殺，在工作上追逐是一樣的。
但很奇妙的，被進入身體的時候，杜若感受著自己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歡愉得幾乎顫抖起來
，每一次的喘息與擁抱，摩娑與糾纏，都讓兩個人好像更接近了一些，明明從來沒有感受
過什麼肌膚之親的快樂，但是她還是深深陷入了這一場又一場的交會中。
性愛真的能夠分離嗎？或許身體的距離還是會影響心理的，至少杜若不敢篤定的說自己毫
無動搖。
但也或許，杜若只是喜歡上何出塵眼中的自己罷了。
到底是怎樣，她也不確定了。
每一次馳騁，都讓他把自己埋得更深，侵入體膚的觸動太過刺激，使得杜若幾乎失神的發
出柔軟的咽嚶聲，或許也是知道這樣他會更加用力，更加霸道，杜若就是期待渴望這樣的
舉動。
兩人的接觸幾乎張狂放肆，身體用羞恥的角度交互貼合著，但是卻渴望彼此更多。
初晨的陽光下勾勒出何出塵性感而剛硬的線條，美得讓她無法自拔，他喉結滾動出每一聲
讓人心醉的嘆息，更是讓她捨不得放手，捨不得結束。
這是她的小狼狗，杜若捧著他漂亮的臉蛋，憐愛的親吻何出塵的臉頰。
＊＊＊ ＊＊＊ ＊＊＊ ＊＊＊
5-3
兩個月後，他的作品得了微電影大賽的佳作，經過杜若的介紹，他正式認識了幾個導演和
劇組的成員，並且開始在某個劇組內開始實習。
「黃導最近的新片正式開始，我已經拿到了劇本和選角的資料，這禮拜開始我就會幫著副
導面試角色，可以見到很多大明星。」何出塵開心的跟杜若分享這幾天工作的事情，「這
個方若妤也要來面試這次的女主角，她的演技很好，我很喜歡她！」
「真的？這幾天工作累不累？」杜若欣慰的看到他眉飛色舞的樣子。
「還好，我現在還在學習，又是妳介紹來的工作，所以我一定是會努力做，絕對不會丟妳
的臉的。」何出塵積極認真的忙著工作的事情，滿足的表情笑得像隻可愛的大狗。
「不是我介紹，是你自己得來的。你入圍了微電影大賽，得了佳作，人家黃導才看中你的
。」杜若糾正道。「好好做，你一定行的，我對你很有信心。」
「我知道了。」何出塵點點頭。
杜若才知道，當初她就是喜歡開創公司時，江昱瑋身上擁有的活力與生命力，就像現在的
何出塵一樣，熱情的去追求夢想，不畏懼挑戰，不害怕挫折，就算兩人忙碌，很少會聚在
一起，甚至因為何出塵經常跟著劇組外出住宿，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親密行為，杜若也
很高興。
因為擁有這樣的信念，或許和杜若是最貼近的。
所以即使會把他向外推，杜若也毫不後悔。看著何出塵一天天長大，也一天天因為忙碌而
遠離自己，杜若只覺得慶幸，就像是養成遊戲的感覺，看到他的成長和變化，她開心都來
不及。
反正他本來就不屬於自己，反正終有一天他是會離開的，杜若這麼深信著。
回家住了兩天，何出塵又得為了劇組要求的工作下南部去場勘，所以杜若在家裡簡單煮了
一些晚餐，何出塵坐下的時候有些訝異。「原來妳會煮菜啊？」
「就基本的會一點，但是因為平常沒時間，就不太煮。」杜若也沒當這句話是誇獎，更不
想讓他覺得杜若期待他回家好幾天了，特地準備了這桌飯，只是坐下讓他趕快吃，「吃吧
吃吧。」
何出塵於是點點頭，坐下和杜若一起用餐。
「對了，最近你都跟著劇組出去，吃住怎麼處理？」看著他帶著些許成熟的表情，杜若若
無其事的問。
「劇組都會出，我其實也開始領薪水了，雖然不多，但因為比起模特兒方面來說，更是我
喜歡做的事情……」
「所以你不需要我了。」杜若笑著接話。「你想要搬出去了嗎？」
「不是……」何出塵一時有些驚慌，「我沒有想要搬出去，妳為什麼突然要這麼說？」
「……我只是猜測。」杜若眨眼，沒事一樣的繼續吃飯，「不搬就不搬，這麼激動。」
「……」何出塵於是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能繼續乖乖的吃飯。
但是杜若很明白，這個漂亮的大男孩雖然現在是這樣的反應，等到他見識多了，認識的人
也多了，他自然而然就會離開的。現在他的想法和心情，比較像是雛鳥情結，因為他在絕
望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有人這樣對他好，他就自然而然的依賴和感謝，也認為她
是特別的。
但是她沒有什麼特別，她很平庸的做著自己的工作，雖然有一點錢，雖然是個公司的老闆
，但是身為女人，她沒有漂亮的外表，也沒有什麼與人競爭的優勢。她太有自我，個性強
勢，是個工作狂，甚至年紀還大他很多歲。
就算這個大男孩說了喜歡，總有一天他也會像江昱瑋一樣的厭倦她對於工作的執著，厭倦
她的冷淡，厭倦她的老態與醜陋。
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太多了，他還年輕，當然不必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杜若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所以有一天割捨的時候，她不會讓自己流露出一點點難過。
因為堅強是她碩果僅存的優點之中，唯一有自信不輸給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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