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因為徐安牧的傷口並不嚴重，在急診室不算是特別危及的對象，所以等待的時間很長，看
著醫護人員來來去去的，莫穎只能坐著陪等，看著身旁的徐安牧默默滑著手機，似乎正在
跟下屬確認場內情況，她清了清喉嚨說，「那個……」
「怎麼了？」
「謝謝你救了我。」莫穎不敢抬頭看他，但該說的還是得說，「那個餐車……要不是你上
前抓住，恐怕就是客人和我會被燙到了吧？」
「……還好不是妳被燙到。」徐安牧卻是嘆了口氣，「我看到妳跑上前去我都要嚇死了，
妳是個女生，力氣一定比較小，對於我們外場的工作又不熟悉，那裡又正在打架，怎麼能
不叫人，自己就這麼直接衝上去？」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妳沒事就好。」徐安牧微微的笑了，「如果救妳一次能讓妳願意跟我說話，這樣也值得
了。」
「……」不料他會這樣說，莫穎的臉一下子紅了。
幸好這時候打架受傷客人的家屬來了，莫穎可以趁著上前迎接的機會緩和一下自己的緊張
，確認醫囑告知擔心的家屬狀況，來回忙了兩趟之後，她這才找到時間坐下。
「辛苦妳啦。」徐安牧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以前我就覺得，妳要是將來開始工作，應
該也會是個很可靠的人，因為妳一直都是個認真負責又勤儉的個性。」
「……」莫穎本來想說什麼，但剛好到徐安牧的順序了，於是和徐安牧一同進了診間。
因為手臂上大顆的水泡已經破了，護理師替他塗藥包紮，並開了幾天的抗生素，看著徐安
牧包起來的手，看起來也不方便拿著什麼，於是莫穎替他拿著，「等一下我叫計程車先讓
你回飯店，我把這邊事情都處理好後再回去。」
沒想到這時候，像一陣風一樣的劉經理回來了，「不用！我那邊都處理好了！徐副理的東
西替你帶來了，沒問題的話，莫穎就送徐副理回家吧。」
莫穎和徐安牧的臉一陣尷尬，劉經理這樣一搞，不就連飯店的同事也會任何莫穎和徐安牧
有什麼嗎？她趕緊解釋，「這怎麼可以……我還有事情沒做！」
「上司讓妳送人家回家妳就送！少囉嗦！」劉宇謙哈哈大笑著拉起兩人，「幫你們叫好車
了！快回去吧！」
「不是……」被推著走出急診室的莫穎踉蹌了兩步，還是徐安牧扶著她，才不至於跌倒，
害得莫穎臉又紅了，莫名其妙的被推上車後，稍微隔開了一點距離坐，尷尬的說，「那…
…我先送你回家。」
「可以嗎？」徐安牧在計程車裡頭似乎很高興。
「……」莫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計程車到了徐安牧的租屋處之後，莫穎替他拿著藥包等待他下車，看著他不是很順手的用
左手將公事包揹起，並且緩慢的找尋鑰匙，只好直接上前替他找。
他住的地方也是簡單的公寓，打開大門後，順著樓梯向上，到了二樓，用著徐安牧告訴她
的鑰匙打開了房間門，一個不大不小的套房映入眼簾。
一房一廳，乾淨整潔，就像當初的那個房間一樣，也跟他本人給人的印象一樣。
仔細想想，當初四個人住在一起的時候，徐安牧跟她確實是比較相像的同一種人，個性比
較勤儉，愛乾淨，家境普通，彼此了解，所以更加貼近。
把包包放下的莫穎，忍不住問，「這裡有廚房？你還自己下廚嗎？」
「嗯，大多時候還是自己煮的，比較省錢。」徐安牧說，「晚餐妳吃了嗎？看妳今天好像
一路從四點多到八點都沒有坐下，應該還餓吧？」
「你這樣也不能做什麼，不如我來弄吧？」莫穎打開了他的冰箱，隨便拿了一盒肉片豆腐
和青菜，「簡單吃就可以了吧？」
「嗯。」徐安牧點點頭，「妳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莫穎皺眉，看得出來他很開心，只能臉紅紅的躲進廚房去。
＊＊＊ ＊＊＊ ＊＊＊ ＊＊＊
9-6
莫名其妙的在他家吃了飯，兩人分享著這幾年遇到的事情，提到了邵雲揚，也提到了朱羽
喬，還有許多兩人之間的回憶，莫穎把使用過的鍋碗瓢盆洗了之後，回頭正要擦手的時候
，徐安牧丟了一條毛巾給她，「用這個擦吧？」
深藍色的毛巾，偏偏是鯨豚協會的，莫穎默默地接過擦手。
「其實，我前年去過成大那邊，參加過一次台南那邊的鯨豚救援，剛好有看見妳。」徐安
牧說。「那時候妳剛好跟著楊醫師一起，穿著黑色的上衣，幫忙做紀錄，對吧？」
莫穎有些訝異，但更想到了過去的事情，為什麼當日邵雲揚聽到了她在鯨豚研究中心打工
幫忙的時候，會馬上直覺認為她還喜歡著徐安牧，就是因為，莫穎去那裡工作，有一部份
的目的就是以為自己會遇見他。
明明說討厭他，又故意躲起來，卻還故意在他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她這個性也真夠迂迴的
了。
既然莫穎希望自己有機會可以遇見他，而不是對他的出現落荒而逃，那就代表自己其實也
是想見他一面的啊。
「但是我那時候太膽小了，沒有心理準備，所以也不敢上前認出妳。」徐安牧皺著眉頭說
。
莫穎微微的嘆了口氣。「那時候的事情……」
「對不起，我沒在碰妳之前告訴妳，其實我很喜歡妳。」徐安牧這句話卻是讓莫穎很訝異
，「……和妳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很舒服也很愉快，但也因為這樣，我太習慣了，
習慣得讓我忘記妳的重要性，是我的不對，我該早點注意到妳的感受的。」
莫穎眨眨眼，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看著他胸前的水母項鍊，終於好奇的問，「這個是什麼
？」
徐安牧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我看到這個就想起妳……所以……」
徐安牧用這條水母項鍊想念她，而她用鯨豚打工的名義去遇見他。雖然兩個人一直錯過，
但是想法卻是一樣的。
就像經理說的，如果真的只是單純慾念的發洩，即使後續有點內疚，也真的沒必要做這些
。
「但是……你不是說過我不行的嗎？」莫穎忍不住問。
「什麼意思？」
「那一年過年……我和邵雲揚一起去你家，那時候邵雲揚半開玩笑的說你為什麼不追我，
你卻說我不行，這是為什麼？」莫穎似乎是忍了很久，這麼想要知道這個答案，而終於問
出口。
「因為那時候我覺得，妳不是可以被開這種玩笑的人……妳總是很認真，當然也需要真誠
的對待，不是用這種方式……」徐安牧想要解釋，卻是臉紅了，「說了這麼多冠冕堂皇的
話，我卻也還是傷害妳了。」
看著他困擾又難受的表情，或許第一次莫穎終於有點自信，這個男生可能真的是喜歡自己
的。
「雖然我不知道妳現在的想法是什麼，但我希望妳能接受我的道歉，就算妳討厭我了也沒
關係，我只是想告訴妳，我直到現在，都很喜歡妳。」徐安牧微微皺眉，「也謝謝妳給我
能夠道歉的機會。」
莫穎笑了，在當年氣憤的一走了之後，她其實也有許多後悔，後悔自己當時那麼衝動，也
後悔自己沒有機會跟他和好，幸好徐安牧就如同自己的想像一般，是個溫和的好人。
也就因為他是個溫柔的好人，他的付出幾乎毫無止境，無遠弗屆，再遭到如此嚴重的背叛
時，他會有多痛？多難受？才會在這樣的打擊下犯下了錯。
她理解他的心情，或許他確實做錯了事，也確實傷害了她，但是這麼多年之後，莫穎想要
原諒他。
不單純只是因為自己還喜歡他，更因為她想要和自己和好，跟那個總是自卑，自怨自艾，
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如人，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愛情的那個自己和好。
她想要告訴自己，她是值得擁有幸福的。
莫穎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從廚房走出，「我沒有討厭你。」
「真的嗎？」徐安牧似乎有點放心的笑了。
莫穎默默地走回徐安牧的身邊，坐了下來，雙手揪著那條深藍色的毛巾，不安的猶疑著，
她個性一向內向，很多話不願意也不好意思說，但如果這次不說清楚，怕是又造成更多誤
會。
看著徐安牧溫柔的眉眼，莫穎決定要說出口。
「嗯。」莫穎的聲音雖然小，但態度十分堅定，「我……因為家境的關係，對自己太過自
卑，所以很多事情不願意說出口，也總是一個人難受，雖然知道那不完全是你的錯，但我
還是不願意談……所以，我想過很多……不如，那時候的事，我們就當作過去了吧？」
「真的嗎？」
「嗯。」莫穎點點頭，「當作重新開始。」
她總是仰望著他追逐著海豚的背影，以為自己總有一天也可以成為海豚，卻不知道原來即
便是小小的水母，其實自己也有力量，能夠包容安撫許多他的不安，能夠讓他欣悅，使他
快樂。
如果羽喬是他的海豚，或許莫穎能夠做他的水母，雖然微不足道，卻同樣能夠安撫人心。
其實不用和任何人比較，莫穎一直都沒有輸給誰，她讓徐安牧愧悔了這麼多年，似乎終於
能夠理解了自己，並不是毫無價值的，更是值得被愛，也值得擁有幸福的。
她早該想通的。
聽到這句話，他鬆了口氣。「好的，那我們重新開始吧。」
莫穎點點頭，笑得有點害羞，為了不好意思，趕緊換了個話題，「不然，為了賠罪，你下
次請我吃飯吧？我們可以找邵雲揚和朱羽喬，我們四個人該敘敘舊。」
「我以為我們終於可以有個機會約會，不是嗎？」徐安牧有點失望的說，「不要找那兩個
電燈炮吧？破壞氣氛。」
莫穎搖搖頭，「再說吧，我說吃頓飯而已，可沒有要給你追。」
「啊。」徐安牧苦笑著說，「但妳知道我，我喜歡一個人總是會很執著的。」
莫穎別過頭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 ＊＊＊ ＊＊＊ ＊＊＊
9-7
「所以你們開始約會了？真好！」邵雲揚拉著她轉圈圈，「好棒，不枉我當初把妳硬塞進
Pollia，讓妳和徐安牧有可以見面的機會。」
「原來是你故意的？」莫穎趕緊停下來，不再跟這個幼稚的高個子轉圈，看著四周圍的人
，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因為安牧一直都想要跟妳和好嘛，到處找妳花了好長的時間，所以我就運用了我的手腕
，很棒吧！快誇我！」邵雲揚才不讓莫穎停下來，繼續拉著她轉圈。
「……你還想要我誇你？」莫穎拉不住他，還是徐安牧幫忙才讓這個幼稚的行為停下來。
「你不是就要表演了嗎？還在這裡玩？」徐安牧苦笑著拉住邵雲揚，「練習了沒有？」
「練了練了！這次我們練了好幾次呢！我保證我上台絕對不會錯！」邵雲揚被制止住也不
生氣，上前就把徐安牧抱了個滿懷，「你身上好香哦！你有擦香水啊？」
「你別亂摸啦！」徐安牧最受不了他這樣毛手毛腳，趕緊推開他。
最後還是莫穎保護徐安牧，拉著他說，「那我們去前面等你們了！加油！」
經過了一年多，Gravity的人氣逐漸有些起色，雖然仍舊是不上不下的，但台風穩健，歌
曲動聽，創作部分認真且持續，團員對於演出也更加用心。
只要有這些比什麼都重要，就算不能賺太多錢，就算粉絲不夠多，這也是邵雲揚想要玩的
那種樂團。
能夠繼續玩音樂，真的是太棒了。
「我的初戀」是一首說明自己愛上音樂的歌曲，這是邵雲揚最早的創作之一，由團員們討
論改寫，重新編曲之後放上舞台，最近又加了吉他獨奏的部分，豐富了整首歌的色調，也
成為他們最受歡迎的一首歌。
也許這樣單純的熱情，是不能堅持多久的，但是他很開心，這就是他能夠展現自我價值的
地方，所以邵雲揚會努力揮灑汗水，到動彈不得為止。
結束了一場表演後，他回到後台，正打算和莫穎徐安牧再敘敘舊，卻看到了個熟面孔。
「嗨。」朱羽喬帶著自己的女朋友出現在後台，她穿著粉紅色套裝，舉手打招呼的樣子看
起來很厚臉皮，邵雲揚瞬間臉垮了下來。「怎麼那個臉？」
「妳來幹嘛？」邵雲揚瞪著朱羽喬，看著一旁想要勸和的莫穎和徐安牧一臉尷尬。「你們
一起來的嗎？」
「我不能來聽音樂嗎？」朱羽喬笑著挑眉。
「妳懂什麼音樂？」邵雲揚也不甘示弱的。
「我必須懂啊。」朱羽喬回頭，這才看見那個名叫黃育千的女人走了上前，「我們決定出
資，由黃經紀人代為確認，邀請羅奕峰製作人，幫你們出一張專輯，團體，不是個人，收
錄曲十二首歌。」
「……什麼？」邵雲揚的身後團員一陣騷動，「她說的是真的嗎？」
「羅奕峰可是名製作人啊……」
「如果專輯賣得好，我們可能會對你們寄出合約邀請，當然，這必須是賣得好的情況才行
。」朱羽喬笑著看邵雲揚呆愣的臉，「你覺得如何？」
「……妳又有甚麼陰謀？」邵雲揚皺著眉問。
「這不是陰謀，是我對你能力的肯定，也是對當年魯莽的事情道歉的一種，希望你能接受
。」朱羽喬笑得很囂張，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感覺，但這樣的態度就很有朱羽喬的風格，惹
得邵雲揚荒唐的翻了個白眼。
「我為什麼要接受？妳難道覺得妳給我這些施捨，我就該歡天喜地的迎上去嗎？」邵雲揚
皺眉，「妳看不起人也有些限度！」
「……你居然是這樣想的嗎？」朱羽喬微微皺眉。
黃育千笑著解釋：「雲揚……其實朱小姐花了很長的時間，對您和團員做了很多功課，寫
了許多企畫書來提案，花了快要半年的時間，才好不容易成功說服她的父親出資，也因為
她這樣的熱情，才讓我們公司對您產生許多興趣，您說施捨實在是誤會了……」
邵雲揚瞪著朱羽喬，一時有些不信。
「有錢人的錢也是錢啊，你以為我這麼閒嗎？」朱羽喬姿態仍然很高，翻了個白眼說，「
你不接受也沒關係啊，大不了我去投資別的團就好了。」
邵雲揚身後的團員拉拉他的袖子，似乎很怕他拒絕的樣子，害得邵雲揚下不了台，只能皺
眉點點頭，「如果是這樣……我會考慮看看的。」
終於給了她台階下，朱羽喬驕傲的笑道，「這還差不多。」
＊＊＊ ＊＊＊ ＊＊＊ ＊＊＊
明天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