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梁舒婷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眨眨眼坦承自己是洗澡經過鏡子發現的，這才讓梁一睿的
情緒稍微平息。
「沒想到阿釣還記得當時的事情……」梁一睿的表情有些痛苦，腦袋中回想著十幾年前，
當時兩個人擠在他房間裡頭聽歌的場井。
那時候還是錄音帶的時期，他們反覆的在他的錄音帶播放器上面找尋這首歌，它在A面的
最後一首，滄桑的Don Henley唱出充滿孤獨蕭瑟的氣氛，這首歌叫做「Desperado」，是
他們最喜歡的一首，即使這張專輯賣得不好，梁一睿也仍舊喜歡。
「不是Joe Walsh嗎？」阿釣皺眉，「他是主唱耶。」
「Joe Walsh那時候還沒加入老鷹合唱團。」梁一睿糾正他，「是Don Henley啦。」
「我更喜歡Hotel California，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阿釣有樣學樣
的唱著。
「走音了。」梁一睿笑。
「哪有？」阿釣高大的身子有著寬厚的肩膀，他打開折成對半的歌詞本，「你英文好，那
我問你。Queen of diamonds和Queen of hearts是甚麼意思？撲克牌嗎？」
「Queen of diamonds就是方塊Q，是指勢利眼、虛榮的女人，然後Queen of hearts也就
是紅心Q，就是真心的，真正會愛他的人。」梁一睿皺皺眉頭說，「大概吧，所以他才說
，你最好早點接受別人的愛，應該是這個意思。」
「所以你的紅心Q在哪呀？」阿釣笑著問。「你喜歡這首歌，就是因為你在找尋自己的紅
心Q嗎？」
「神經病。」梁一睿，「哪有那麼好找？大家不都是湊合湊合著在一起的嗎？」
「誰跟你說？難道你爸你媽是湊合著生下你的嗎？」
梁一睿歪著頭想了一下，昨天老爸老媽又吵架了，大多都是為了老爸在外面的女人什麼的
，湊合還能湊得那麼差勁，那真心的戀愛又是怎樣的？
梁一睿反問阿釣：「那你呢？你的紅心Q就是欣妤嗎？」
「誰知道呢？真不真心的又有誰知道啊？」阿釣笑得尷尬，話題一轉說：「我要是撲克牌
的話，就一定是張鬼牌，誰抽到我誰倒楣的那種。」
「哈。Joker。」總是不苟言笑的梁一睿扯扯嘴角，看著眼前阿釣的原子筆，在他的手指
間甩呀甩的，晃動成各種華麗又高難度的樣子，總之就是不在作業本上有任何進度。
「對對對，就是那張。」阿釣搖頭晃腦的跟著歌曲唱，「Desperado……」
「趕快寫啦，不要唱了。」梁一睿瞪他。「等下我媽回來又要說你了。」
「她愛說讓她說吧，頂多就是嫌我又窮又髒，又不會怎樣。」阿釣笑咧咧的嘴角勾起來的
弧度總是那麼好看。
他有一張很有趣的臉，眼神看起來雖然充滿殺氣，像個不良少年，但笑起來卻非常稚氣，
像個孩子一樣。
「記得什麼？」梁舒婷看著梁一睿若有所思的表情，本來期待他會回答自己的疑問。
明明是同一張臉，經過十幾年後，他卻認不出面前的這個阿釣了。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
完全不同，即使怎麼看都是他，卻又很明白不是他。
或許梁一睿該相信她說的話，她是一個叫做梁舒婷的高中女孩，莫名其妙穿越到阿釣的身
子裡。
但是阿釣又在哪裡呢？
「……」梁一睿搖搖頭，卻是說得支支吾吾的。「以前我們曾經有談到這些內容，所以…
…」
「噢……」梁舒婷雖然不懂得看眼色，但也感覺得出梁一睿不願意說太多，所以爽快放棄
，「明天初一，我們是不是就要去金山那邊，跟胡欣妤他們家人一起吃飯？」
「我們初二出發。」梁一睿點頭，「很快就能解脫了。」
「辛苦你了。」
「跟著我回來一趟，就知道為什麼我不願意回家。」沒想到梁一睿笑了起來，竟大方分享
這件事情。「我爸我媽兩人每天吵架，就連過年也一樣。」
梁舒婷點點頭，「那一霏也不常回來嗎……？」
梁一睿搖搖頭，「妳感覺得出來吧？我和一霏在我媽眼中有很大的不同。」
「雖然我們在家裡吃穿都不缺，但是從小只有我能拿遙控器，我能被爸媽抱著，被關心被
疼愛，而一霏在他們的眼中卻只是任性妄為，不學無術，他們偏愛兒子不疼女兒，是很明
白的。」梁一睿輕輕的說，「所以一霏恨這個家，我也是能夠完全理解的。」
「但是她不恨你，她很關心你。」梁舒婷嘆了口氣，這才知道小姑姑這麼多年來的難處。
從小到大，梁舒婷有印象小姑姑經常帶著家人，在初二的時候到他們家去吃飯，還會送梁
舒婷一堆禮物，明明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小姑姑卻很少回爺爺奶奶家，但每年都特別來
看老爸。
梁舒婷小時候還經常覺得，要把房間借給表妹一起睡蠻討厭的，表妹個性驕縱，總是看不
上她什麼都沒有，更不滿小姑姑送她一堆自己沒有的禮物，所以表妹不喜歡梁舒婷，相對
的梁舒婷自然也沒給表妹什麼好臉色過。
梁舒婷暗暗的責怪自己年紀小，原來自己這麼不懂事。
大約也是因為老爸很疼小姑姑吧，她才能夠擁有這麼好的家人，雖然沒有媽媽，但是有小
姑姑啊，梁舒婷這時候想想還是有些慶幸的。
「自從我犯了錯之後，家裡的氣氛更詭異……」梁一睿說到一半，注意到梁舒婷的眼神後
，緩緩換了話，「於是後來，我們兩個人都少回來了。」
「犯什麼錯？」梁舒婷還是問了。
但這一次梁一睿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看著阿釣的臉，表情從溫柔放鬆的樣子，緩緩變得
防備。「睡吧，明天我們中午就會出發。」
＊＊＊ ＊＊＊ ＊＊＊ ＊＊＊
4-8
低迷的氣氛持續了兩天，初二那天，不到七點，客廳外頭又吵了一架。
王仁珠的音量雖然不大，但因為尖銳又高亢，字字句句都能傳進阿釣的耳朵裡，「反正我
就是要聘金！我把妳養那麼大！有什麼不能要？」
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奶奶一大早要找人吵架？梁舒婷遮住了耳朵，想要多睡一下，但阿釣
叔叔的耳朵似乎很好，聲音仍然穿透進腦袋裡頭，一字一句都是十分清晰的。
「妳根本不可理喻！」小姑姑的聲音也不惶多讓，不愧是母女，她們有著很相像的聲線。
「我說過我不要那些東西！我又不是看上他的錢才嫁給他！妳不肯退讓！我就自己嫁！」
小姑姑似乎像是機關槍一樣的說了一堆，大概也是什麼嫁妝聘禮的，但是後面聲音比較小
，她沒聽到。
「人家大聘都是66萬的！我已經沒要很多了！」還是奶奶厲害，這聲音中氣十足，「妳看
妳哥現在這個德行！我也不奢求他要娶誰了！」
「不准這樣說哥哥！」
「我才不管他到底是先天還是後天的！犯罪就是犯罪！」奶奶王仁珠尖叫著，就像任何一
個為了真理而激動的狂熱信徒，梁舒婷只能將被子蓋過頭，設法讓自己置身室外。
沒多久，外面終於恢復平靜，好不容易梁舒婷終於能睡著的時候，梁一睿卻來敲敲門。「
起床了，阿釣，我們要準備出發了。」
梁舒婷皺著眉頭，「……你們是不是太早起床了……」梁舒婷打著哈欠，還想說什麼的時
候，這才發現梁一睿和身旁的梁一霏已經穿好了衣服帶了行李，兩個人臉色都不好，她只
好趕緊點點頭，「好……五分鐘，我刷個牙。」
梳洗好了之後，抓起昨天已經整理得差不多的包包，稍微檢查之後出門，兩人已經在車上
等待。
看起來的確是吵架過後的氣氛，甚至梁一霏的眼眶中還含著眼淚，梁舒婷不敢多話，乖乖
把包包塞進車後，躲進車子後座。
車子開出家中社區，直接往市民大道的高架橋去，小姑姑在林口長庚上班，應該是要先送
她回家吧，兩人氣氛凝重，但反正梁舒婷還睏著，只好躺在行李包包上面睡，裝作什麼也
不知道。
「別哭了。」沒多久梁一睿開口，「不就是錢的問題？」
「不是錢的問題，」梁一霏搖搖頭，「你聽到她說話有多難聽了。」
「我聽到了。」梁一睿嘆了口氣，「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她是怎樣的人妳我都很清楚。
」
「她講的那些話真的太勢利眼了！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疼過我，從小只會貶低我辱罵我，
現在我說要結婚，她的反應呢？不是關心我，而是想知道我值多少錢！這是賣女兒嗎？」
「我不想幫她解釋。」梁一睿搖頭，「想結婚就結吧，妳反正戶籍也已經遷出去了，找兩
個朋友當證人，登記一下就好，如果需要錢我幫妳出。」
「我才不要你替我出錢，你工作那麼辛苦，又不是我爸，出什麼錢啊？」梁一霏無奈的說
，「我只是很氣……她總是看不起陳建儒，叫他窮小子，也不覺得我是認真交往。」
「沒事，我很為妳感到高興。」梁一睿安慰道，「雖然妳還年輕，想說不要那麼急著也沒
關係，但是畢竟是你們自己要相處，不要在意別人說什麼。」
「知道了。」梁一霏點點頭，「你也是一樣啊。」
似乎被堵了回去，梁一睿遲疑了片刻，梁一霏繼續說，「過著自己開心的日子最重要，別
理會別人說什麼。」
梁一睿似乎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後照鏡，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
梁一霏沒有應答，只是看著哥哥滿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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