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地獄也沒什麼差,不是嗎?」陳怡君說:「有你在就好。」
「地獄我可沒自信可以撐得住。」張志豪說。
「說『哭得比我慘』的話,你是不是想了很久?」陳怡君忽然認真地問。
「咦,為什麼這麼說?」張志豪眼神開始遊移,好像眼前鳳梨蝦球更有趣一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被我爸語言暴力的事?」陳怡君也開始看著鳳梨蝦球說:「你說和
李昶華認識的過程,我也想起當初的事了。我知道你到過我家,知道我的情形了。」
「唔,沒錯。我的確去過,也看到過你爸罵完後,你躲起來哭。」張志豪鬆了一口氣,來
到陽間後,實在不願意說謊,之後磔刑地獄後還得去拔舌地獄,到時候一定會很「藝術」
。
「那李昶華知道嗎?」
「不知道,有時候不知道活得比較開心。」
「為什麼?」
「知道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無力。設身處地去想,也沒辦法做什麼。」
「但你還是做了。」
「你怎麼可能知道?」張志豪大吃一驚。
「我班導是國文老師,在一次作文比賽你得了零分,原因是文不對題。那時老師邊改邊抱
怨你亂寫,但我在旁邊聽到內容覺得怎麼這麼像我發生的事。」陳怡君回憶說:「後來你
的作文被丟到垃圾桶,我偷偷撿了回來,我就想,你怎麼可能知道。便開始對你注意起來
。透過字跡,我隱約猜到情書是你寫的。」
「哦,這個事啊。那只是我無力的小反抗,我也沒指名道姓說是你,老師也以為我在開玩
笑。」張志豪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要鬆一口氣?」陳怡君說。
「沒事。」
「太早了。鬆一口氣的時間。」陳怡君促俠地說。
「什麼。」
「我知道你去威脅過我爸了。」
「噗。」張志豪差點被半顆蝦球噎死,現在是附身在李沐璇身上,差點讓她香消玉殞。
「開始注意你後,你以為我就沒有跟蹤過你嗎?」
「什麼。」張志豪此時覺得就是這個人了,和自己簡直是天造地設,一模一樣。
「最好笑的就是在比誰最晚離開了。」陳怡君笑說。
的確,如果被跟蹤的人也想跟蹤對方,就變都在等對方走在前面了。就像情侶在電話中要
道別,「你先掛」「妳先掛」但誰都不想先掛。最後還是陳怡君先走,太晚回家會被爸爸
罵的。
這樣回家好像有人送自己回家一樣,是開心的。但陳怡君還是想反跟踨一次,有一次就甩
掉張志豪,過幾個轉角就到他身後。
張志豪雖然覺得這樣很反常,但還是看著前方動也不動,雙手時而握拳時而鬆開。當張志
豪開始動的時候,反而是繞了陳怡君家好幾圈。
「我以為你終於想逃開那個家了,就算是一小時也好,才會消失。」張志豪說:「反覆確
認你不在家後,我用紙袋挖洞罩頭,就去威脅你爸了。」
「雖然很謝謝你,但我之後被罵得更慘。」
「對不起。」張志豪低下頭說。
雖然被罵得更慘,但低著頭挨罵,陳怡君的嘴角卻帶著難以發現的微笑。也許就是不想回
到那個家,才覺得被困在天台二十年也沒什麼關係,但最後還是會想家一下,像現眼前就
好像看到自己媽媽和表姐消失在喜宴中一樣。
陳怡君急忙站起來,東張西望一下,找不到人後就坐了下來。張志豪好奇地盯著他。
「怎麼?」
「這一刻,好希望能看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