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飛翔過〉
一輩子關在籠子裡的鳥 還以為飛翔是一種病
「你能飛......」
有個人對我說。一開始，我以為我在做夢
我瞄了一眼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發現這個世界一如往常
我得出來的唯一結論 就是這個人八成是瘋了 我怎麼可能會飛？
但是他說你和這些人不一樣 你並不是一個人類 你是一隻鳥
只是你身處於人類世界太久 所以還以為你和他們是同樣的種族
不信的話只要你揮揮翅膀 你就知道了
我毫不在意 想說試試就試試 不屑的揮舞一下
天阿 真的覺得底下漸漸形成一種奇特的浮力 不久後
雙腳漸漸騰空 我真的在飛
你可以想像這時我心中的驚駭嗎？？
我抬頭愣神神看著無限廣闊的藍天 是不是只要我一直揮舞翅膀
那裡就不再是一個難以迄及的地方？
另一方面 也因為我查覺了自己和別人的不同
讓我陷入了一種無名的恐懼之中
為什麼別人不會飛 只有我會？
我一定要飛嗎？一定要跟別人不一樣嗎？這樣會很讓人傷腦筋吧
你說因為我是一隻鳥 所以飛翔是一種本能？
拜託 誰說的？
我從出生就在名貴的寵物店中、半個月就被現在的主人抱走
在我有限的記憶裡 我一直都在這美麗的鑲金籠子裡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
誰會要求我去飛？
何況這好像也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事情 正如我說的
我在籠子裡 即使想飛也飛不出去
是的 就是這樣
但是從此以後一切就變了 我常常愣神神的望著天空
清澈褒廣的蒼穹像有種魔力 吸引我過去、讓我在其中融化
贈與我的生活 以絕對的自由
我好難克服那樣的誘惑
天阿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我用力敲著自己腦袋 彷彿這樣就可以把這股邪念從腦中驅除
我開始 痛恨著無力反抗這種渴望的自己
也開始痛恨告訴我這一切的人
那天晚上 在半夢半醒之間 我看見了自己的機會......
晚上的餵食結束後 發睏的僕人打了一個大哈欠
忘記關上籠子便離開了
我孤身看著半掩的籠子 一直蜷縮在角落愣神神的盯著
強烈的慾望終於把我推出的籠外 原來自由居然這麼簡單
我興奮的盡情揮舞翅膀 一下朝著那一望無際的天空振翅
一下向著地上車水馬龍的街頭俯衝
在夜空中興奮的嘶吼起來 這就是自由的感覺阿！！
但興奮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 翱翔了一陣子之後
我低頭在街道上 看見一隻鳥的屍體
脖子上柔軟的羽毛隨風飄逸 眼睛張的大大的 而其他部位.....
沒有其他部位了
下半身以下全部消失 成為一團稀呼呼的肉泥 旁邊一條汽車輪胎輾過的痕跡
我嚇得掉到地上
趕快回神再度振翅之後 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回家
剎那間 天空不再是令人心馳嚮往的存在
它很陰森、神秘、危險、深深的不可解
但當我回到家時 我才發現原本屬於我的籠子裡 已經安然端坐著另一隻鳥
比我更美 更加秀麗
我才離開兩天而已阿！！這麼快就已經有我的代替品了嗎？？
我是一個這麼微小的存在嗎？！我用力撞著籠子
一次又一次 一直到遍體鱗傷 裡面的那隻鳥早就被我嚇的魂不附體 但我根本不在乎
發瘋的大吼：你給我滾出來！！把我的生活還給我！
如果可以，
我甚至願意跑去主人面前搖尾乞憐 請他再度把我關進去......
......然後我就醒了
籠子依舊半開著 外面月光皎潔 把整個大地染成一片冷冷的銀藍色
我衝到門邊把籠子鎖上 然後
用力的拉扯自己翅膀上的羽毛
羽毛一片片的落下 沾著血絲
我聽見羽毛在離開翅膀那一瞬間的撕裂聲、和從翅膀傳來的劇痛
但我管不了這麼多 一直到雙臂上血痕片片
我嘗試輕拍翅膀 確認浮力終於從腳下徹底消失之後
我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我終於......
無法飛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