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再一座牢房裡頭。
被拖過來的記憶是十分模糊的,但是身上一片溼
答答的,叫他確信在被丟進來之後,獄卒是朝他
身上潑上一盆冷水的。他有些痛苦地摸了摸後腦
杓,漢子的掌印彷彿是烙在上頭似的,還是那般
地火辣辣。
身上還是那一套平日穿的睡衣,只是多了幾
道拖拉過的痕跡。但這睡衣卻是他和幻夢的唯一
連結。或許這只是一場惡夢?或許他等一下就能
在驚恐中醒來?那時候他是可以用這場夢境唬唬
妹妹,讓她不再翹課回來專門等他。那時候應該
也是領取政府配給的時間,他會帶著一串肉回來
,用馬鈴薯丁進行烹調,最後配上剛沏好的一壺
茶,兩人就這般享受一頓難得的晚宴。妹妹特別
喜歡馬鈴薯燉肉,因為那是父母以前會做的一到
菜。在政府還沒施行配給制度的時候,妹妹幾乎
天天都吃這道菜。
他有些沮喪地倚著牆癱坐在地上。外頭的天
色有些黯淡了。他揚起頭往小窗子撇去,想著昨
天的這時候,他究竟去做甚麼了?但似乎毫無特
別的,依舊是那幾個行程。有時候事情就是來得
這麼突然,突然到你不懂得珍惜。
「小夥子你醒啦?」一旁的老先生發出聲來
叫他嚇了一跳。或許是自己太執著在情緒當中,
抑或是牢房不太明亮。他沒有注意到另一個人的
存在。
老先生上下打量著他一會兒,又坐回原座,
查看著自己有些骯髒的指甲:「你看起來不像是
搞革命的。何不說說你怎麼來的?」
難得這時間能暫時脫離那段痛楚,他娓娓把
早上的敲門聲到現在逐一說完。其中自然也不穿
插自己的委屈還有困惑。
他講完才想到自己在甚麼地方,有些堤防地
四處張望獄卒的身影。這般舉動把老先生逗樂了
。「現在這時段那群人都去忙著尋歡囉。」老先
生呵呵笑:「小夥子,我在這地方幾十年。連哪
個獄卒現在是在吸氣還是吐氣,我都能準確地向
你報備。我甚至可以給你免費分析一下,妳妹妹
是怎麼被抓的。你老實說吧,你平日早上曾見過
妹妹嗎?」
老先生看他沒有回應,食指交扣一推,將關
節弄得嘎嘎響:「是的你不曾見過,政府最畏懼
的就是知識分子,所以他們會盡可能讓你摸不透
你妹妹的蹤跡。回到家也不給你妹妹鬆口。安插
許多眼睛耳朵的在你家,就只差沒有請個人到府
服務了。所以,你是真的摸不透你妹妹呢。現在
出了這件事情,你也就認了吧。」
「認了是認了,反正我這條爛命從不屬於自
己的。」他有些賭氣地說:「我現在只想真的搞
革命了,這是政府逼我的。就算讓我斷手斷腳地
爬到領導的面前,我也是要啐他滿腳的口水。」
老先生瞇著眼移過來,直穿入他的雙眸之中
。這時他又開始哈哈大笑了起來,往後一仰撞在
後面的石牆上。
「你知道嗎?小夥子?我打從被抓進來,就
一直等像你這樣人過來,還是老天讓步了,讓我
等到了這一天了。」
老先生向他倆旁邊的石牆底上摸索一陣,稍
微用力一捶,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穴。
「為了你,我挖著個地道好久了。你這就出
去吧,到最後我們一起逃吧。」
「老先生過去怎麼不自己逃出去呢?」
「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只能等待一個可
以接我職位的人才能放心離開。終生監禁是個測
驗人心的好地方。多少年我只能看著過來的人毫
無鬥志地過活,大家都認為自己完蛋了。」
老先生抓著他的肩膀繼續說下去:「但是呢
,第一個說出要革命的人,只有你一個人呢。」
這一切來得有些突然,但現實卻已經現在眼
前。他想不出甚麼話來陳述自己的百感交集,只
能看了老先生一眼後,便鑽入了地洞。
可是身子還沒進去一半呢,他這才發現這地
洞是個死胡同。在他試圖爬出去問個仔細的時候
,他發現老先生早已壓著他不放。
老先生哼哼笑了一下,對著外頭開始大喊:
「來人啊,這個新來的要鑽地道逃跑囉!」
他邊咒罵邊試圖掙脫老先生的掌心。但老先
生卻莫名的力大無窮,直接就把他塞著這死胡同
之中,怎麼也動彈不得。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