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如果點頭，會不會觸犯校規呢？畢竟潛水社的禁令，是濮校
長下的，我可不能連累朋友。
　　　　　　　
　　「你不用擔心，你們做的，我都知道，教官不會找你們麻煩的。」濮校長以和藹的眼
神看著我。
　　　　　　　　　　
　　看來濮校長應該不會出爾反爾，我鬆了一口氣。不過，他為什麼會知道呢？難道是？
　　　　　　　　
　　「雁藍有和我說過這件事。」濮校長的話，證實我的猜測。
　　　　　　　　
　　「喔！」
　　　　　
　　「其實我這個人，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什麼大風大浪、生離死別都見過，很多我的親
人，都是我送他們最後一程的。」濮校長感慨的說。
　　　　　
　　「校長，我們後來知道那則加勒比海的新聞了，我們很遺憾。」我說得沈重。
　　　　　　
　　「嗯！」濮校長點頭，「章正是個好孩子，雁藍也是，雖然他們年紀差這麼多，我一
直樂觀其成，只可惜章正無緣。多年以來，章正走了，我已經可以釋懷，不過，對雁藍來
說，卻是很大的打擊，她一直無法走出來。」
　　　　　　　　
　　聽濮校長這麼說，我心裡有種無法言喻的感傷，雁藍的命運，為何會如此坎坷？
　　　　　　
　　「我一直勸她，可以多認識些朋友，畢竟章正已經離開，她也應該去過自己的人生。
不過，她以前就很孤獨，不喜歡和別人來往，現在變得更封閉了。」濮校長的話，我很有
感觸。
　　　　　
　　「我明白。」
　　　　　　　　　　
　　「所以，當她提到，你們幾位曾經找到蔣委員長的船，我還挺高興的，她至少有一些
人際關係了。」濮校長難得有了笑容。
　　　　　　　
　　「校長，那些東西送給您保管，如何？」我開始想，也許羅盤該歸還才是。
　　　　　
　　「這倒不用了，我以前已經看很多次了，現在看，恐怕會觸景傷情。」濮校長揮揮手
。
　　　　　　
　　「喔！」
　　　　　　　
　　「雁藍有說過，你對她很關心，是個好人，這也是她說和你們去加勒比海時，我感到
很放心的原因。」濮校長的話，再度讓我吃驚。
　　　　　　　　　　　
　　這是我在雁藍心中的評價嗎？她覺得，我關心她，而且是在出國前和濮校長說的。我
注意眼前這位長者，充滿肯定的眼光，他大概不知道校園盛傳的好人卡文化，男生都害怕
當好人。不過，在他眼中，能當好人，或許是一種品格的保證。
　　　　　　　　
　　「我也想和你們說抱歉，讓你們的潛水社無法成立，現在學期已經過了一半。如果下
學期你們想辦的話，我一定樂觀其成。」濮校長溫和地說。
　　　　　　　　　
　　沒想到，濮校長會挑現在解除禁令，不過烏賊王一票人都在椅子上昏睡，無法及時聽
到這個好消息。
　　　　　　　　　　
　　「多謝校長！現在我們只關心雁藍的病況，其他的倒不是那麼重要啦！」我客氣說著
。
　　　　　　　　　　　
　　濮校長微笑點頭，和我一起看螢幕。上面的字改變了，不再是「手術中」，而是「手
術完成」。
　　　　　　　　　　
　　外面也響起了廣播，要雁藍的家屬到手術房隔壁的家屬休息室。
　　　　　　
　　「去看看吧！」濮校長對我說。
　　　　　
　　「好！」
　　　　　　　　　　
　　我和濮校長一同走入家屬休息室，裡面還有一個隔間，醫生開了門，邀我們進來。我
走進才發現，原來這個隔間，可以通往手術房。
　　　　　　　　　　
　　「我們剛才花了滿長的時間，把她肺裡的血栓清除掉。」醫生說。
　　　　　　　　　
　　「這樣她身體還可以吧！」濮校長問。
　　　　　　　　　
　　「應該是沒有問題，她目前還在麻醉期間，麻藥解除後會送到病房，她大概還要幾個
小時才會醒。我建議你們，如果情況許可的話，讓她住專屬病房比較好，這樣可以避免和
其他病人同住，而產生感染。」醫生又說。
　　　　　　　　　
　　「好，這個沒問題，這樣可以再安排看護員照顧她嗎？要二十四小時的。」濮校長點
頭。
　　　　　　　　　　
　　「這我會請護理長安排，我們先確認床位，大概二十分鐘後就會移到病房了。」醫生
說完，請我和濮校長到手術房外面等待。
　　　　　　　　　　　
　　走出之後，我趕緊把烏賊王一票人搖醒，他們知道雁藍手術成功，都非常開心，臉上
的烏雲也飄走了一大半。
　　　　　　　
　　如醫生所說，雁藍的病床很快就被護理人員推出，她身上蓋住被子，臉上還有呼吸器
，手臂打著點滴。看到她昏睡的憔悴模樣，我心中實在難受。
　　　　　　
　　我們一群人，跟著雁藍病床走，來到了她的專屬病房，一位媽媽桑的看護員莊阿姨也
在病房內等待。
　　　　　　　　　　　
　　一段時間後，雁藍仍在床上熟睡，病房的設計很舒適，就像住飯店一樣。我想，雁藍
有完善的照顧，應該很快就會好。
　　　　　　　　
　　「各位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吧！明天再來看她。」濮校長對我們說。
　　　　　　
　　「嗯！你們先回去，我會在這裡照顧的。」莊阿姨點點頭。
　　　　　　　　　　　　
　　後來，我們打電話給那家主辦單位，他們立刻請人送我們回家，並致贈三萬元的慰問
金表達歉意。
　　　　　　　　　
　　只是一路上，我還是無法入眠，我依舊掛念，在醫院裡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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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校園第二天，我去餐廳找顏老闆，告訴他雁藍發生的事。顏老闆非常關心她的情
況，帶了一些補品，和我們一同搭車去探望。
　　　　　　　　　　　　
　　到了醫院之後，已經是晚上，我們來到八樓，也就是雁藍的病房。大夥手上捧了不少
東西，除了顏老闆的補品，還有水果、零食、衣服、保養品、生活用品、Wii、家庭劇院
組合、DVD院線片、notebook電腦、漫畫、海洋音樂、魚羊居士開運寶物等，一群人浩浩
蕩蕩，好像媽祖進香團。
　　　　　　　　　　　
　　當大夥走到雁藍病房外時，莊阿姨也正好推開了房門，她手上拿著熱水瓶，對我們微
笑。
　　　　　　　　　　　
　　「她睡了喔！」莊阿姨說。
　　　　　　　
　　「喔！」我覺得有些可惜。
　　　　　　　　　　　　
　　「她大概到早上七點多才醒，校長那時才離開。白天的話，護士有來換藥，主治大夫
也過來看過。晚上她吃過飯洗完澡後，就睡著了。」莊阿姨說時，神情很輕鬆，不像之前
急診室大夫那麼凝重，我們也放心不少。
　　　　　　　　　
　　「那主治大夫有說什麼嗎？」顏老闆問。
　　　　　　　
　　「大夫說她肺的狀況還算可以，就是身體比較虛弱，抵抗力差。他尤其交待，以後出
院後，絕對不要進行水上活動，尤其是潛水。」莊阿姨看著我們。
　　　　　　　
　　「喔！不能潛水唷！」黎羽昭搖搖頭。
　　　　　　　　
　　「嗯！醫生這樣講，也是有道理的，她過去這樣，的確是有影響。」小金非常同意。
　　　　　　　　
　　聽到莊阿姨這麼說，我覺得挺可惜的。海洋可算是雁藍的生命，要她往後不要潛水，
會不會讓她更難受呢？但是，醫生有專業的考量，才會這樣建議。
　　　　　　　　　　
　　如此一來，往後想在海裡見到水底V怪客，似乎更不容易了。
　　　　　　　　　　　
　　「也對！也對！」顏老闆也認為有道理。來醫院的路上，我們和顏老闆聊到雁藍在海
裡做了那些事，他聽了嘖嘖稱奇，也佩服這位深情的水底V怪客。
　　　　　　
　　「你們進去看她吧！我去換熱水，等會兒就過來。」莊阿姨說完，走到家屬休息區裡
。
　　　　　　　　　　　　
　　我們小心翼翼，有如披著人皮的貓，偷偷摸摸，溜進雁藍的病房，把帶來的東西放好
。而她，正安穩睡著，好像童話故事的睡美人，也許她需要一個王子的親吻。
　　　　　　　　　　　
　　要不然，換成一個專門拿好人卡的傢伙來代替王子也不錯。
　　　　　　　　　　　　
　　我是很願意效勞，不過現在人太多，不太好意思動嘴。
　　　　　　　　　　　
　　也許是我們偽裝技術不好，十多分鐘後，雁藍自己醒來，慢慢地在床上坐起，她穿的
是深咖啡色的睡衣，神情有些憔悴。
　　　　　　　　　　
　　「妳醒啦！」張巧兒跑過去握著雁藍的手。
　　　　　　　　　　
　　雁藍摸著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是傷口痛嗎？」顏老闆問。
　　　 　　　　　　　　
　　「是……有些痛，不過……還好。」雁藍虛弱地說。
　　　　　　　　　
　　「對了！我們帶了很多好玩的東西，都幫妳裝好了，無聊時可以玩Wii或看DVD、上網
，不用擔心，這些全都是人家贊助的，不用白不用。」烏賊王比著家庭劇院音響處，現在
雁藍的病房，佈置比我住的狗窩還豪華。
　　　　　　　　　　　　
　　「謝謝！」雁藍以微細的聲音說。
　　　　　　　　　　　
　　這時顏老闆向我們比眼色，大夥兒很有默契，紛紛走出了病房外，只留我在裡面陪她
。
　　　　　　　　
　　我拿了一張椅子，坐在她病床旁邊。其實我現在很想當睡美人的王子，只是不好意思
。
　　　　　　　　　
　　「你們……辛苦了！」雁藍吃力說著。
　　　　　　　
　　「這不算什麼啦！只要妳沒事就好。」我保持笑容。
　　　　　　　　
　　「我……可以……請你……做一件事嗎？」雁藍問。
　　　　　　　　
　　「沒問題，要做什麼都行。」雁藍的要求，我怎麼可能會拒絕？
　　　　　　　　　　
　　「就是……到我家……拿幾樣東西。」雁藍看著我，慢慢地說。
　　　　　　
　　「好，我要去拿什麼？」我連忙點頭。
　　　　　　
　　「第一個……紫水晶……」雁藍比著一。
　　　　　　　　　　
　　「就是那座紫鮪魚水晶嗎？」我問。
　　　　　　　　　　　　
　　雁藍微微地點頭。
　　　　　　　　
　　「第二個……那套衣服……」雁藍緩緩地說。
　　　　　　　　　　　　　　　
　　「是水底V怪客那套嗎？」我猜想，雁藍想看的應該就是這套，她應該有一段時間沒
穿了。
　　　　　　　　　　　　　　
　　雁藍又點頭。
　　　　　　　　　　　　　　　
　　「第三個……香水……就是一個……牌子……」雁藍接著說了一個奇怪的字。
　　　　　　　　　　
　　不過，我不知道雁藍說的字是什麼意思，我拿了一張紙讓她寫，雁藍在上面寫著「
Le grand bleu」。
　　　　　　　　　　　　
「這就是妳常用的香水牌子嗎？」我猜測。
　　　　　　　　
　　「嗯……這是……法文，翻成……中文……就是……『碧海藍天』。」雁藍說完，咳
了起來，我連忙餵她溫開水，才緩和下來。
　　　　　　　　　　　
　　「這名字好熟悉，是不是有一部法國片叫這個名字？」我突然想起，過去很多人推薦
這部電影。
　　　　　　　　　
　　「對……他以前……送我的……這裡……沒進口……」雁藍又再咳，我示意她不要再
說。
　　　　　　　　　
　　「好，我明白了，我明天拿來給妳好嗎？」我肯定地說。
　　　　　　　　
　　「謝謝……鎖匙在……」雁藍比著她在病房裡的行李箱。
　　　　　　　　　　
　　「好！」我打開了行李箱，果然在裡面的小皮包，找到鎖匙，雁藍點頭，而她在紙上
寫了完整的地址，交給我。
　　　　　　
　　雁藍想要的東西，全都和她未婚夫有關。或許，她一直想念著他，至今仍無法忘懷。
其實，我並不會感到嫉妒或眼紅，在我心中，我也感覺她未婚夫是個好人，只可惜他英年
早逝，美好的姻緣，就這麼被切斷。
　　　　　　　　　　　
　　這是人間的無奈，我無力化解，只能盡其所能，讓雁藍開懷一些。
　　　　　　　　　　　
　　之後，莊阿姨走進，她建議讓雁藍好好休息，我同意，和雁藍揮揮手，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