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陳陽輝現在每天只有兩件事可以做，白天當志工，晚上就跟復仇使者討論計畫的進行
。多虧有那五十萬，他現在才可以在維持基本生活的前提下進行復仇行動。
其實陳陽輝並不喜歡復仇使者，光是這個名字就讓人反胃想笑。有一次他只是說不想
再當志工，復仇使者就立刻回他：你不想報仇了嗎？你難道不知道妳女兒是經歷怎樣的痛
苦死去的嗎？所以你要原諒那個毫無悔意的人渣？一連串的問句讓陳陽輝覺得真正想找張
明杰復仇的人其實是對方，而自己只是他手下的一顆棋子，向左向右都任他擺布。
復仇始者其實很怕陳陽輝臨時改變心意，有次他甚至把大頭貼換成智娟的相片。為了
湮滅證據，復仇使者還要求陳陽輝把帳號密碼告訴他，好親自檢查是不是都有把對話紀錄
清除乾淨。
復仇使者其實太多慮了，當初陳陽輝早就決定不管發生什麼讓自己動搖的事，都一定
要繼續做下去，只是他實在很討厭復仇使者那種讓人反感的語氣，而且聊的越久情況就越
明顯。好幾次陳陽輝都以就寢為理由中斷他那讓人不舒服的長篇大論。
陳陽輝在當志工的這段期間跟著會長拜訪了幾位受害者家屬，這個時候他就成了最佳
發言人，他偶爾會順帶輔助一些效果極佳的哽咽聲，有幾個人還真的被他說服了。
但看著跟自己一樣遭遇的人竟然可以在他的勸說之下放下仇恨，他的內心就感到一陣
焦躁，陳陽輝在發現自己竟然有如此自私的想法後，情緒便會陷入低落，結果就這樣不斷
循環。
不過長期待在這裡確實讓他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加上復仇始者最近在留了一句：「繼
續保持，時機到了再說。」後就沒再跟陳陽輝聯絡，這讓他一直處於膨脹狀態的大腦總算
舒服了一點。
陳陽輝知道這樣平靜的生活只要張明杰一出獄就會宣告終止，每次想到這點，心臟就
好像懸在半空中。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放棄報仇，因為一但放棄，他就更不知道自己
該做什麼了，這樣豈不是又回到了原點？
所以每當他有一點動搖的時候，他就會逼自己去看那個慘不忍睹的影片，讓身體裡那
把減弱的火再度熊熊燃燒，直到散發出皮肉燒焦的臭味才停止。
陳陽輝每次因為這個影片哭到眼睛紅腫時總會問自己。
我，到底還要這樣下去多久？
八
陳陽輝把志工背心丟在凌亂的床上，拿起在便利商店買的麵包大口咬了起來，碎屑就
這樣落在床單上，最近床上開始長螞蟻，睡覺時偶爾還會被刺痛感驚醒。
跟妻子離婚後，妻子說完「你還是要好好過日子啊！」後，就再也沒有來看他了。他
並不責怪妻子離婚的決定，晚年得子的他們把生活重心都放在女兒身上，夫妻之間的感情
可以說是靠智娟維持住的，智娟不在了，兩人當然也沒有在一起的理由，自己也沒有權力
阻止她去追求剩餘的人生，更別說他替張明杰求情簡直是種背叛。
陳陽輝坐到電腦桌前，從黑色的螢幕上可以看到他消瘦的臉頰，之前志工同伴常常有
人擔心地問他怎麼了，但他每次總是很巧妙地帶過去，久而久之也沒人在意了。
他伸手按了電腦的電源。開電腦檢查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但對於沒有消息這件事他
早就麻木了，今天應該也一樣吧。
有訊息！
陳陽輝的心臟瞬間劇烈的跳動起來，打鼓般的心跳聲傳到他的耳膜，聲音大到好像有
人拿著心臟放在他耳邊一樣。
復仇始者把接下來的計畫內容都打在上面了，好像是不想讓陳陽輝有提問的機會。
地點跟之前說的一樣，是○○路廢棄工廠旁邊的小路，那裡的監視器已經壞了一個月
，而且也很少人路過。到時候我會用公共電話打給你，你一接到電話就用最快的速度出發
。這是我最後一次用郵件跟你聯絡，你只要回覆知道了就好。
能不能報你女兒的仇，就只有這次機會了，別讓她失望。
陳陽輝專注的盯著螢幕，一滴汗緩緩的流了下來，窗戶外不時傳來汽車呼嘯而過的聲
音。
智娟，爸爸就要去找妳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