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了一個禮拜左右,曉婷的傷勢終於漸漸復元了。
雖然對於放我白天一個人獨處這件事,帶著些許的不安和擔憂,
但在我再三的勸說和鼓勵之下,
曉婷還是乖乖地在吃過早餐後,回三智週刊上班了。
結束了上午的心理學課程後,
我回到家裡,從冰箱拿出了曉婷為我準備的午餐,
正準備邊吃飯邊複習今天的課程時,玄關外突然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
「喀拉。」
大門被推開後,又輕輕地關上了。
「曉婷?妳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詫異地聽著腳步聲越走越近後,
鼻尖先一步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眼前的人帶著不屬於曉婷的陌生香味。
「方思瑤,是我。」
秀麗阿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冷冷地傳入耳中。
令人戰慄的恐懼感,狠狠地瞬間直擊我的大腦。
勉強按捺心裡的驚懼後,我用微帶顫抖的聲音輕輕說:
「阿姨,妳請坐,我倒杯水給妳喝。」
在導盲杖的引導下走到餐廳後,
我在摸索中用哆嗦的手拿出了冷水壺和馬克杯,
傾注了大約八分滿後,再小心翼翼地用左手端到了客廳。
走到沙發旁邊後,我扔下了導盲杖,
用兩手小心地端起杯子,對眼前黑暗的空間恭敬地說:
「阿姨,請喝茶。」
秀麗阿姨的聲音從右邊冷冷地傳來。
「方思瑤,我在這裡。」
從我手中拿走杯子後,秀麗阿姨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默默地啜飲著杯中的開水。
我惶恐地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等著她開口表明來意。
「我不想跟妳多作客套了,方思瑤,要怎樣做妳才肯離開我女兒?」
身體微微地發著抖,但還是用堅定的聲音說:
「阿姨,對不起,我決定不再離開曉婷了。」
對我的話猶如充耳不聞一般,秀麗阿姨冷漠地說:
「我知道之前為了阿嬤的手術,讓妳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我先在這裡代替謝家所有人向妳道謝,
但妳應該也很清楚,曉婷跟妳在一起得不到幸福,更看不見未來。」
「阿姨,過得幸不幸福,只有曉婷自己能感受,
所謂的未來,則是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
「妳以為只要有愛情,就什麼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嗎?
就一定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妳是個女人,妳跟曉婷在法律上有辦法建立任何受到保護的關係嗎?
妳要怎樣才能防止這個社會對曉婷的異樣眼光與傷害?
妳比曉婷大了足足十五歲,妳還能陪在她身邊多久的時間?
妳現在連端水給我都有困難了,妳要怎樣才能照顧曉婷和她的孩子?
妳都不會擔心自己會成為曉婷的負擔嗎?」
「方思瑤,我承認妳是真的很愛江曉婷,我也承認妳們的愛很感人,
但我必須確保我唯一的親生女兒走上的是通往幸福的道路,
就當作是為了曉婷好,請妳讓她死了心,然後自己離開她的生活好嗎!」
「阿姨,我不能離開她,我無法再次拋棄她,我也不想再度傷害她了。
我和曉婷分開的這段日子中,她所承受的煎熬和痛苦,難道你們都忘了嗎?
阿姨,只要曉婷她還需要我,只要她還愛著我,
無論生活中還有多少困難和考驗,我們都會牽手走下去,一起面對所有的難關....」
「方思瑤!!!」
秀麗阿姨的聲音,由冷冷的不滿瞬間轉為明顯的怒火中燒。
「妳現在是仗著曉婷對妳的愛來威脅我就對了?」
「阿姨,對不起,妳不要生氣,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只是想告訴妳,現在的曉婷她真的不能......」
「真的不能沒有妳是不是?好啊,那我就只好當壞人了。
妳不肯離開,我就逼到妳離開,看江曉婷她還能去愛誰!」
失去理智的秀麗阿姨,憤怒地抓起地上的導盲杖,再次狠狠地抽向了我身上。
「啊!!!!!」
肩頭吃痛的瞬間,我驚恐地試著逃離無情的攻擊,
卻在黑暗世界的阻撓下,重重地摔倒在電視櫃的前面。
發抖地扶著櫃子試著站起身,
帶著劇痛的戰慄身體上,卻如雨點般地再度落下結實的鞭打,
每一下都帶著撕裂靈魂般的狠勁和力道。
在行刑般的折磨中瀕臨休克的我,
無力地鬆開扶著櫃子的手,帶著全身的痛楚,癱軟地倒在了地上。
「方思瑤,妳走不走!妳要不要離開江曉婷!」
雖然明知道只會更加激怒失控的她,
但在方思瑤血液裡帶來的倔強催化下,
倒在地上的我用盡了僅存的力氣,堅決地對秀麗阿姨說:
「我不走....我不會走!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江曉婷!」
「方思瑤!這是妳逼我的!」
馬克杯與玻璃桌互相敲擊的聲響。
玄關大門處焦急的開鎖聲音。
額頭被杯子狠狠擊中的同時,大門被人用力地推開了。
「住手,媽!!!」
「表姊!!!」
在令人無法承受的劇痛中,思緒開始逐漸地模糊,
耳邊迴盪的聲音,也隨著流失中的意識慢慢安靜了。
但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
我在曉婷溫暖的懷抱中,用靈魂清楚地聽到了她悲傷的呼喚。
「思瑤,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妳說過要永遠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