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斷投向自己的疑惑目光中,我微笑地垂下頭,輕輕撥弄碗裡的飯粒。
食不知味地咀嚼後,尚未徹底粉碎的食物,伴隨著我的掙扎與徬徨,無聲地咽入了腹裡。
自從秀麗阿姨默認了我和曉婷早已共結連理的事實後,
我便一直力求自己在謝家這個大家庭裡,能夠盡力地扮演好....媳婦的角色。
或者該說是,我印象中的好媳婦角色。
偉哲的父母早逝,家中惟一尚存的長輩,只有朝興的媽媽玉枝嬸。
嬸嬸是個溫和樸實的長輩,平常也有朝興在照料著,
我能為她所做的,也只有定期的噓寒問暖,還有準備逢年過節的禮品。
雖然擁有三十多年的人妻資歷,但是做媳婦的經驗,我卻幾乎是一片空白。
孝順、恭敬、和善、顧家、關懷公婆....
我自認已做到了所有媳婦應盡的本份。
但是,那似乎都不是叔叔和阿姨真正想要的。
也許在他們眼裡,我始終就只是個無名無分,又帶壞了他們女兒的女人吧。
也許多說一句,也只是多惹他們厭煩一次吧....
抱著失落的心情,我忍住了多餘的問候,將所有的話都靜靜咽下去。
曉婷從桌子底下伸出手,安慰般地輕撫著我的手臂。
詫異地向我望來片刻後,子奇輕拍曉堯的肩膀,硬是轉開了話題。
「小王子,才一陣子不見,你就變黑又變壯了呢!」
曉堯放下手中的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接著用力弓起了二頭肌。
「當然啦!我不但每天打籃球,假日還去練跆拳道,
舅舅你看,我的肌肉越來越結實了!」
「那麼有自信啊?那等下比腕力時我可不會再放水了喔!」
「盡管放馬過來吧!」
曉婷揉了揉曉堯的頭髮,又笑著望向了子奇。
「子奇,你真是的,都是當爸爸的人了,講起話來還是那麼孩子氣。」
「這表示我純真善良又童心未泯啊,雅欣哥,妳說是吧?」
「謝子奇,曉婷是說得太委婉了,在我看來喔,有時候應該用長不大來形容你。
你是打算跟正華一起長大嗎?」
「喂!哪有人這樣子吐槽自己老公的!」
開心愉快的笑鬧聲,逐漸沖散了原本微微尷尬的氣氛,
於是在熱鬧吵雜的氛圍裡,結束了中午的用餐時間。
幫著秀麗阿姨收拾好剩菜後,曉婷從冰箱拿出蘋果,坐在飯桌旁削皮切片。
我陪在思婷的身邊,看著她將大提琴從盒子裡面拿出來,再拿起琴弓小心地試音。
天翔叔叔坐在沙發上,望著思婷微笑地說:
「小心點,大提琴很重吧?」
「阿公,你放心,我已經習慣了。」
「妳還是個小女生,怎麼選擇練那麼大的樂器?」
思婷靦腆地笑著,浮現了帶點不好意思的神情。
「三年級的時候,我幫媽媽整理東西時,看到了一本好久以前的舊雜誌。
雜誌的封面人物,是正在拉大提琴的媽咪。
雖然封面已經有點發黃了,但是媽咪穿著禮服拉琴的姿態,真的是好優雅....好美麗。
從那天之後,我就一直不停嚮往著,
嚮往自己有一天也能用這麼美麗的樣子,來拉出美妙動人的旋律。」
我望向餐桌旁曉婷的側臉,忍不住輕聲地笑了。
「是啊,媽媽也好喜歡媽咪拉琴的樣子,真的....好美....」
「方思瑤。」
秀麗阿姨冷淡地望向了我,用不帶情緒的聲音說:
「孩子們都還小,請妳說話時注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