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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訪時間:2023年)
「坎特伯里」三個世界文化遺產中,份量最重的自然是「坎特伯里座堂」了,畢竟「
聖馬丁教堂」走小巧簡樸路線,「聖奧古斯丁修道院」只存遺跡,要感受英格蘭教會頂點
的榮盛,僅能依憑這主教座堂。
走回東西大道,比對著地圖拐了彎,沒多久便望見其外門「Christ Church Gate」。
它是為慶祝「亨利七世」的繼承人「亞瑟」與「阿拉貢的凱瑟琳」的婚禮而建,怎料幾個
月後王子去世了。之後上位的是弟弟,即知名的「亨利八世」,也因為接收了不愛的嫂嫂
,引發後續一連串的事件。
這門近幾年都處於維修,我剛好遇上其嶄新開放,儘管旁邊還有些工事,總比全是鷹
架好。它有著「都鐸」時期的風格,彷若城塔的稜線以雉堞曲折,哥德長框縱劃,再搭配
重新上色的徽印。最顯眼的當屬中間的耶穌銅像了,它在「內戰」期間被毀,目前的是新
作品,刻烙著現代線條。
雖見到外門的新生,當往內走便發現正立面仍在與千年的殘傷搏鬥,滿滿的鷹架很令
人黯然。它本該以焰炬飾綴的雙塔形塑氣勢,中高側低的三面大花窗彰顯其麗,現僅有頂
端搭襯後段的風華。可能不想讓遊客過於敗興吧,鷹架在底部讓出前側門的雕琢,讓人藉
那些雕像、繁複的龕頂,自行擴想。
大門側的兩座特別白皙,是新製的「伊莉莎白二世」跟其夫婿,紀念登基七十五周年
。瞥過後往內走,纖瘦的柱林劃出中廊,在高擎後以拱肋相交會,雖未開展如扇,多邊圖
騰仍記印了曾經的流行。一如「聖奧古斯丁修道院」,它砌建得相當早,六世紀便已有雛
形,「征服者威廉」到來的時代適逢大火,很合理以諾曼式大幅重建,然當哥德風潮襲來
,各部分也逐步改變,目前所見的中廊是十四世紀由名家另行設計的成果。
身為英格蘭教會之首,不意外地側廊佈滿各樣藝品,先招引視線的是洗禮盆,不僅將
盆蓋形塑如冠,人像添綴,還將架在柱間的盆蓋升降機構,飾上燦亮的藤葉攀捲。廊壁自
然是紀念碑塚的展演場,或憑邊框繁綴取勝,或讓構圖溢滿哀傷。講道壇則以斑斕色彩形
成注目的另一站,主教於欄柱捧讀,背板團花竄長著,將華蓋綻出輝華。
中廊末設有素雅的主壇,桌巾跟地面皆飾以「普世聖公宗」的圖騰「Compass Rose」
。與其說是玫瑰,更偏像羅盤的指針,或許隱著基督的引導吧。這兒也適合回望,雖被鷹
架擋了部分,主花窗仍顯著傳承主題,能見以「懺悔者愛德華」起始的幾代王者,以及「
大衛王」之前的血脈。
然主壇後的唱詩班隔屏還是更吸睛些,勾著人繞上階細看。它有小雕像、展翼天使在
屏頂添飾,繁複挑尖的龕室於兩側接棒展現傳承。左邊捧著教堂的是初建時的國王「
Ethelbert」,右邊為「懺悔者愛德華」,然後是「理查二世」、「亨利四、五、六世」
這些「蘭開斯特王朝」成員往旁交替。由於位處十字交會處,也能見撐拱隨中央塔的挑高
空間弧躍。天穹是彰顯「裝飾性哥德」之所在,八面扇葉相互併切,徽印彩球在切點懸垂
,當仰望著,便似萬花筒翻出的對稱幻麗。
視線挪向翼廊,南花窗一如期待以大幅面斑斕著,據資料還勝過西端主花窗。它們結
構近似,也同述耶穌譜系,可以找到亞伯拉罕、諾亞、大衛,但看不太出排列邏輯。北花
窗則以聖母為題,在早年成為另個競爭對手,可惜被「內戰」毀了,目前可見的是往上挪
抬的底部條帶,主角為祈禱中的「愛德華四世」,尚不知背後兩子將在「倫敦塔」人間蒸
發。
北窗之下有兩座尖拱裝飾的大主教棺塚,隔鄰是「聖母禮拜堂」。後者亦為幾位座堂
主任牧師的埋骨地,僅於聖餐禮開放。在昏暗中瞧過籬內的扇形拱肋,旁牆懸掛的物事勾
留了目光,它像個鏽蝕十字架插著兩把墨劍,比對資料才知,這裡可是很重要的歷史事件
點啊。
將時光倒推回十二世記,當時「亨利二世」為在教會培植勢力,舉薦「托馬斯·貝克
特」擔任「坎特伯里大主教」。怎料他上任後不僅反對國王插手,還拒絕簽署限制教會特
權的「克拉倫敦法典」,導致被通緝而流亡。雖經教宗調停終能回國,在知道幫法定繼承
人加冕的是其他三主教而不是他時,又把這三主教逐出教會。這把「亨利二世」徹底激怒
了,扔下:「我養的都是廢物嗎?任憑國王被低賤之輩侮辱?」國王的話被野史加油添醋
,但終歸是有四位騎士把這當成諭令出發了,於是大主教慘死在教堂這角落。
無從知曉「亨利二世」事後的反應,可能驚愕可能暗喜,不過應該不會料到他成就了
一位烈士。兩年後「托馬斯·貝克特」被封了聖,信徒眾多,反倒是他身陷子女引發的叛
亂,被迫去墓前懺悔。據說為了籠絡民心,他特意僅穿簡單罩袍赤足而行,請在場的主教
僧侶朝他背上鞭打,世事的變化果真詭譎難測。
望過兩把劍及其映落的兩道陰影,我轉去南翼。那邊雖沒這樣的血淚記印,卻設了挺
繽紛的「戰士禮拜堂」,如星芒放射的肋拱下,有隨歲月殘褪的軍旗,襯底的花窗也以多
彩軍官徽章裝飾。本猜想牆週藉上色雕像點綴的簇密碑塚亦為將領所屬,查過後竟沒什麼
關係,且被置於堂心的是「Lady Margaret Holland」跟她的兩任丈夫,其血脈往上尋,
會出現「愛德華一世」,往後則是「亨利七世」,「都鐸王朝」的初始。
將兩翼探完後就可以朝唱詩班席推進了,從隔屏穿過,現顯的景貌比意想深幽長闊,
通常就是以一座高壇作收,它則在壇後再次抬升,像別有天地,襯上高擎拱柱的圍擁,幾
乎自成一座教堂。訝望後將視線拉回座席,它的哥德式框邊相對低調,僅在席側用繁複藤
葉翻挑,這也讓末端的「大主教座席」成了亮點,華蓋如銳峰指天,鏤刻絢麗。
在對面與其呼應的是某位主教棺塚,除了蕾絲般的綴邊,也以彩色雕像於頂額及側柱
堆疊。而當盯望著,管風琴樂聲以隆重氣勢響起,反射性四覓,琴師居然就在側面隔屏上
。聽聆之際,也發現這方向的上花窗很漂亮,它們以三個小圓框為一組,顏彩細碎拼組,
找了資料,是「St Dunstan」在夢中與上帝交流、藉禱告將國王從地獄解救的故事。
在瀏覽中隨週邊泉湧般的弧線勾畫,我走至高壇,它僅放了個小十字架,視線很容易
將其略過,落在後頭置於階台的座椅。這很啟人疑竇,畢竟唱詩班已有張華麗寶座了。讀
過資料才知,名為「聖奧古斯丁之座」的它雖無華,可是仍在使用的大主教座席中最老的
,它僅用於儀典,「坎特伯里大主教」得在那加冕過,才會成為全英格蘭大主教和英國聖
公會主席。這也合理,奉在那位置,沒事坐著就彷彿自詡為教皇,有多少人敢挑戰民眾觀
感呢?
看過後步出,沒多久便見工作人員把唱詩班關閉,意味著將有活動,不然也不會有管
風琴預練,很令我慶幸趕上了末班。走在這教堂後段的環廊,它很稀奇又多長出一對翼廊
,打開地圖比對,整個後段長度也勝於中廊,顯然是為了什麼而擴建。
先遇到的北翼眼窗有被特別標註,能在方圓交嵌的心處找到摩西手持律法、代表猶太
教堂的女人抱著石板。鄰近為一幅跟窗等大的壁繪,它曾被石灰覆蓋,因此顯得斑駁。其
由底部「St Eustace」見到鹿角間的基督說起,之後情節隨河轉換,城村綴點,頂部是他
與家人被丟於銅牛鍋烹煮而殉教。畫左側的兩面長窗也是十二世紀的古物,在斑斕環圈間
繪描聖經故事。
而當往前順時針繞著,便會發現「聖奧古斯丁之座」後方的「聖三一禮拜堂」是空地
,僅在拼磚間放了一只蠟燭。如此的留白自有其意,早年的擴築也是為了它,因為在十三
世紀,這兒曾幫「托馬斯·貝克特」打造了華麗祭龕,並將遺骨轉奉。座堂本就有很多因
「聖奧古斯丁」而來的朝聖者,添了此龕更加絡繹不絕,獻物收得滿溢。據說還衍生出一
種儀式,牧師會用滑輪升起華蓋,展示龕裡積累的金銀珠寶。但這樣的盛景在「亨利八世
」時落了終幕,應該是覺得過於荒唐,隨著修道院的解散命令,華麗祭龕也就此消失。
即便如此,信仰哪是輕易就能抹除,附近花窗仍勾描著聖者生平、因靠近墓塚祭龕而
引發的神蹟,最東端也保留了名為「Corona」的小禮拜堂。有人說這堂曾奉著被殺時掉落
的主教冠,有人說是被劍削下的部分頭骨。不過現在看來就是處僻靜地,以花窗耀彩替去
曾經殘傷,能看到從底部串起耶穌血脈的「Jesse Tree」,也有被舊約情節包繞的新約場
景,由受難昇天敘至「五旬節」。
相對只能腦補的「托馬斯·貝克特」祭龕,嵌在隔屏的棺塚反倒醒目。於北側安眠的
是「亨利四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棺上有他倆頗具歲月的石像,華蓋內面顯著王家徽印
。而見到此塚,便令我想起帶領「英法百年戰爭」的「黑王子」也埋骨在教堂,卻一直沒
看到,點開網頁確認,結果,他的棺塚就在呼應的南側位置啊。
這位王子本該為「愛德華三世」的繼承人,偏偏提早病逝,只能交給其兒子「理查二
世」。妙的是「亨利四世」可是罷黜「理查二世」,開啟「玫瑰戰爭」之亂的人,若有靈
,兩邊會不會終日打架呢?走近「黑王子」棺塚,就彷彿自傲著一生戰功,他仍全身盔冑
,以合十雙手,面向繪於華蓋內面的聖三一。只是他之所以被這麼稱呼,是因為總一身墨
甲,塑像卻莫名爍亮著,不知有何因由。
下階續往這區的南翼廊,廊端的花窗「Bossanyi Window」滿特別,冷色調較多,筆
觸也偏現代。果真,作者是曾經歷兩次世界大戰的匈牙利人,因此在作品投射自己的感慨
與冀望。名為「救贖」的能見獲得自由的囚犯投向妻女懷抱,「和平」則有不同膚色的孩
童環圍著基督。
逛完了教堂主體,依照地圖,北邊尚有中庭區值得探訪。穿過幾處園圃,瞥過舊時兼
作洗手台的多角水塔,我找到「修士議事堂」。它的拱頂設計挺別緻,經過密集化的星狀
枝肋,再搭配襯底的紋印,便成了滿空煙花。
東端大花窗也有名堂,都是跟教堂歷史有關的人物。第一排左側以「聖奧古斯丁」為
核心,兩旁有跟他相關的國王夫婦「Ethelbert」和「Bertha」。第二排左側是冤家二人
組「托馬斯·貝克特」跟「亨利二世」,往右會找到暗色勁裝的「黑王子」。第三排除了
同葬於此的「亨利四世」,還有抹除聖者祭龕的「亨利八世」。有趣的是西面大花窗是東
面的事件對應,因此會看到騎士的揮劍斬殺,以及國王假掰的受鞭懺悔。
「修士議事堂」外就是四方迴廊了,放眼盡是湧泉狀的拱肋交拼,列柱間也有挑尖的
拱框,當中還隱著似是表達四季的窗花,黃橙紅綠的推染色調頗為迷人。自然免不了隔著
中庭,抬望教堂現顯的輪廓,中央塔於藍天高擎,宛如點起火炬的殿體迭降,搭配窗櫺的
縱劃,有著嶔崎威勢。
端賞著這樣的起伏稜線,從迴廊逛出,在教堂外持續繞行,因探訪過內裡,對它有兩
對袖翼便不覺意外。反倒是尾堂的輪廓令我停下步伐,原來還藏有外探的禮拜堂,而位處
端點的「Corona」是座塔樓,一如其名戴著冠冕。附近林園另擺了匹以木條拼組的駿馬,
悼念那些因人類爭鬥而無辜慘死的戰馬。略往北,尚有區斷壁殘垣,彷彿是刻意保留的戰
爭傷痕。
但也可能是對古老年代的記印吧,或許在「亨利八世」無情拆除之前,它便跟「聖奧
古斯丁修道院」一般,有著樓閣接連。修士們將宗教當作混亂世道中的唯一寄託,就算夜
深,仍低眉唸禱。